站在橋上的欣兒遠遠地看到她的外公老木叼著煙斗在河岸上走。欣兒不敢再在橋上逗留,一身紅衣的她太惹眼了,她是桃花鎮上仙女級的人物,江華又是全鎮姑娘崇拜的偶象,一對金童玉女,這兩人站在橋上就是一道極具沖擊效果的風景,即刻便可成為桃花鎮爆炸性新聞。好象外公有所發覺,欣兒咬著唇,縮著脖子,悄聲閃人。
「咦?怎麼了?」等著欣說出下言,可是半天沒有反應。江華訥訥地問,轉面之時,欣兒已經在急步下橋。不覺輕嘆,連背影都那麼美好,婀娜如河岸的金柳,似那夕陽下的新娘。
每個男人的眼里都有自己西施的標準。對于漂亮的定義也不徑相同。象這種,恍然入目,便入了魂魄的女子,江華不是*的低俗,是純真的情感受到撥動,是愛,是暖,揮之不去。
江華一路小跑,跑回他在學校里一間屬于他的單人宿舍,他鋪開稿紙,拿起筆來,這幾天,江華一直構思一部小說,在他的小說構思里男主人公是他,正缺少一個走進他小說的女子。一直在費力地勾畫著她的模樣,但總是不太滿意。
到底怎樣的一個女子才能打動我的心呢?江華困惑不已,直到看到橋下洗汰的欣兒,小說的女主人公的樣子突然出現在眼前,有如神助一樣。當時江華心花怒放。心里一陣激動,在這滿樹的桃花與桃花鎮古樸的建築背景前,欣兒那本樸的美在他的眼前公然嬌艷綻放。
象是觸踫江華的靈感,細微的神經得到啟示。他來桃花鎮干什麼來了?有幾方面原因,一是畢業之後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工作,多方托朋友幫忙,最終被打發到了桃花鎮。當初也是听到桃花二字而欣然前來。二是他早年就構思寫一部長篇小說。世外桃源一般的桃花鎮加添了他創作。一邊教書,一邊寫作。既可以糊口,又不妨礙實現寫作的夢想。有緣邂逅夢中情人欣兒,該算是第三個呆在桃花鎮的理由了。剛才又听欣兒說與他之間好象有過過往。這簡直就是一個傳奇的開始。這個女子看上去很有涵養,她的眼里滿是真誠與真實。她來,為江華牽出小說開頭,今天,這個黃昏,一定要在稿紙上落下小說的第一個文字。欣兒來了,小說可以起筆了。小說中,男的叫風,女的叫梅。
江華伏案創作,美麗的黃昏,甜美的相遇,落墨紙上,心生醉意。水到渠成一般,好象是心里千年鐘情的守望,今生今朝得見。
寫到深夜,江華才上床休息。躺下之後,才記起晚飯沒吃。都說秀色可餐,敢情真有這麼一說。江華在他的小屋里到處翻了翻,沒有找到可吃的東西,不管了,合衣上床。怎麼也睡不著,欣兒的樣子懸于腦海,觸動他顆年輕的心。
于是,江華起床,坐到書桌前,好柔情的月光,灑滿了他的書桌。江華在一張白紙上用鋼筆勾畫欣兒的樣子。鋼筆作畫江華之前就有過操練。憑著自己的記憶,幾筆勾下來,欣兒的樣子栩栩生動躍然于紙上。就這麼左看右看,直到眼楮酸澀,江華伏案而眠。
欣兒的世界亂作一團。都是這個冥冥之中的意念惹得禍。都說人有三生,前生今生與來生。冥冥之中,她知其與江華的細碎的過往,若非今世,便是前生。那麼,今生便是那前生的續續。通常女孩子都信這個,兜兜轉轉,總逃不過宿命。
月光如水,在窗欞之上演漾著溫存。桃花香氣透過窗戶,彌漫欣兒的閨房。躺在床上的欣兒輾轉反側,內心不停地問責自己︰江華,我是否真的欠你許多,于是,老天讓我守在桃花鎮,做一個村姑,只為成全我們的愛情,讓我們彼此不再落下遺憾。
這一夜折騰的,出于興奮,欣兒不能入眠。
第二天,江華一天都心神不寧的。小學校的校舍離古橋不到20米,江華在教室里可以看到橋與橋下的碼頭。他教孩子們念書時還不時地用眼觀瞧著河周圍的動靜,他希望看到穿著紅衣的欣兒。可是,除了鎮上的幾個婦女來過這個碼頭,碼頭上一直冷冷清清。
下午四點鐘放學,江華丟下書本,忙不迭地又站在橋上,昨天在這個時候,欣兒就在碼頭上洗衣服。一個小時過去,天色漸晚,欣兒還沒有來,江華有點失落。沒有欣兒,他的小說下一章無論如何也寫不下去,沒有欣兒,他的靈府里一片空白。沒有欣兒,桃花春景還有什麼意思可言?江華低頭往回走,悵然若失。
回到宿舍,江華坐在書桌前,眼前的稿紙上還是昨天寫的小說開篇部分,所有的文字都令江華滿意。繪有欣兒畫像的紙貼在窗戶邊上的粉牆之上,看了又看,不覺感覺困倦。
閉上眼楮,江華用手搓著自己的額頭,搓不掉欣兒的影子,還有欣兒身上的火紅色。江華想,這怎麼得了,害相思了,還走不出來呢?精神錯亂,太過份了。她有沒有婆家,有沒有成家,我一概不知,就這樣放縱自己去戀她愛她,這不跟流氓一個樣嘛?
江華無法從深陷思念中抽身出來。非但不知道該寫些什麼,甚至干什麼也全無了精神。這是一見鐘情嗎?我與一個陌生的女子沒有相處便說到情,這是一個男人負責任的態度嘛?著了魔了我。所以,江華抬手就要給自己一個耳光,以示警戒。就在這時,木格子窗外傳來輕扣窗欞的響聲。江華依然閉著眼楮,有氣無力地說,「誰呀?」
沒人應他的話。既然無人應答,大概是風吧,他也不想開眼。既然如此,就免于懲罰自己了。舉著的手又放下。可是窗外再次傳來扣窗的聲響。江華將眼楮眯成一條縫。他這窗戶前一段時間總有鎮上慕名而來姑娘玩笑般地敲著玩。等他出去,那些姑娘就笑著逃走了。狼來的故事已不靈驗了。
可是,這一眯眼不要緊,啊,看到了,紅,是欣兒的紅。那紅讓江華的心馬上歡聲一片。透過並不潔淨的窗戶玻璃,他看到欣兒張漂亮的臉。如夢驚醒一樣,江華猛地睜大了眼,又揉了揉,是她,是欣兒。跳起來,,啟開窗。
「欣兒,你終于來了。」連語氣都這般充滿著激動。唐突之詞從江華的心里情不自禁地飛了出來。又是自責,又是要懲罰自己,這回倒不記得了。
「什麼叫終于,我們雙沒有約好。哎,你是不是與人交往,自來熟呀。我們還不是相交甚深的朋友吧?」欣兒故作正經,背著雙手,眼神有點壞地看著江華。好象在說,你是不是對所有女孩子都如此有興趣吧?而我欣兒只是其中一個呢?
江華愣住了,最怕是表錯了情,可自己確實是焦急盼著欣兒能來,並且有篤信的把握認為她會來,認為她的心情一如自己的心情一樣的急切。突然看見,心下不免激動。寫作時倒是語言豐盛,面對欣兒,頓然理屈詞窮了。
欣兒抿起她兩瓣嫣紅的唇,笑的樣子燦若桃花,會把人迷死,把桃花迷醉。她用手指指了江華的門。
「哦哦哦。」想的人站在門外,卻怎麼不曉得開門,好象不太樂意讓她進屋似的。江華趕忙把門打開。「請進,欣兒。」
欣兒走進江華的屋子。江華的屋子里非常零亂。被子沒有疊,象座小山,不成形地堆在床上,吃過午飯的碗還在飯桌上放著,是不是午飯的碗但還不確定。說真的,今天晚上該吃什麼,江華還沒有考慮。還有吃飯時翻過的幾本書散亂在桌上。凳子上擺著衣服,地上還有襪子……
欣兒在環視屋子時,江華已經將寫作的稿紙反扣在桌面上。
最終,欣兒的目光轉向窗邊那張畫像。江華心往上一拎,慌忙站到畫像前,擋住欣兒的視線。
欣兒只管往前走,直到逼到江華的胸前,江華感覺到自己的前胸貼到欣兒酥軟的高高隆起胸上。心里麻麻的象小螞蟻夾一樣的癢,血液帶著歡暢向大腦里涌。嚇得他忙將身體滑向另一邊。欣兒端詳這張鋼筆畫作,良久。臉上一片緋紅。她似乎在一筆一畫中看出了江華的心思。
欣兒問,「這個人是誰呀?好象在那兒見過一樣。」
江華心說,還故意跟我裝傻,可不就是你嘛,你既然這麼問我,那我只好順水行舟,絕口不承認了。「是嗎?這麼巧,你見過她嗎?」
欣兒說︰「嗯,我見過,我奇怪的是,你怎麼也見過她呢?你是怎麼把她畫下來的?是她坐你的對面。還是她的樣子被刻在心里了?」
「這個——那什麼——」江華不知道如何應對。
欣兒撅嘴問,「到底是哪個呢?江老師,光陰真的很短,有時候不要與對方玩這種捉迷藏的游戲,不然會丟掉太多寶貴的時間,失去時間事小,最怕失去一些話說出口的機會。天堂只是一句話的距離。」想到與江華的曾經,江華死了都沒有來得及把愛說出口,欣兒眼里霧起。
稍稍地把頭別向一邊,輕輕用縴細的手指拭了一下眼眸。欣兒又笑著面向神魂尚未復位的江華。「看你的家里,還象人住的嗎?一點兒生活處理能力都沒有嗎?」
「啊……」江華覺得無比難堪。手忙腳亂地一會收拾這樣東西,一會又去收拾那樣東西,可是每一樣東西又不能夠歸整好。江華只得尷尬地搖頭,無奈地朝著欣兒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