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是個講義氣的人,江華沒想到時隔幾年,初度相見,就給念帶來這麼大麻煩。真是于心不安啦。再想到文字之路好象不通,那麼接下去做什麼呢?不覺面露憂郁灰暗之色。
江華說︰「念,我知道你講義氣,是我害了你。不過念,你不用為我的工作與你的領導鬧僵,我不一定要來你這兒工作的。小說不行,只能怨我學藝不精。這幾年少了學習,有些荒廢,思想落伍了,跟不上潮流。也不知道現代人喜歡什麼。只是這樣一來,我可能對文字對自己失去信心了。不過沒關系,真的,我又不是腦癱患者,不會連糊口有能耐都沒有的。」
江華雖是掩飾著苦澀,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但眼楮卻是抓潮熱的。他不是孤家寡人,他還有欣兒,他們的家。作為負責任的男人,他有責任讓這個家不在風雨里飄搖。否則,他沒有權利決定成一個家。
江華是這樣想的,眼前的情形必然是念看了作品,他對文字不太滿意。然後去找領導,談讓我進雜志社的事。領導拒絕,然後,念與他的上司大吵一架。這樣想,符合邏輯的推斷。
念說︰「唉,既生瑜,何生亮呀。」拍拍腦門,念一腦門的悲憤。
何出此言?我與你有沖突嗎?江華說︰「瞎叨咕什麼呢?我怎麼听不懂呀。念,我愚鈍,求你別讓我猜了,好嗎?行與不行,給個準話。兄弟不會賴上你的。」
念說︰「你當然會賴上我的。你小子這幾年拜得什麼名師訪得什麼高人?我自認為對你有所了解的,在學校時候我也讀過你的不少作品,雖說皆是好作品,我也給過很高的評價。但自古文人相輕,我當時覺得你的作品也不過爾爾吧,還沒有超過我的想象。你猛的拿這部小說,我不敢相信你的水平會提高這麼快,你知道嗎?只是一個開頭,幾萬字吧。可是文字老辣成熟,既有曲徑通幽之妙,又有清風白水之純。情節環環相扣,細節絲絲入扣。堪為上上乘之作,上上乘之作呀。一部好小說靠得是什麼?情節的誘惑力與文字的魅力。我敢斷言,此書一旦出版,便會轟動全國,別說出書了,緊接著就有影視公司找你談拍片子的事。你小子,牛,這回我是真服了。」
給念猛灌幾大碗迷魂湯,江華暫時還找不著北。起伏之大,難以駕馭。莫不是念在安慰我吧?怕給我打擊,所以突然轉變腔調。江華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你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咱們是兄弟,有話你直說,我現在頭腦中問號滿天飛呢。」
痛苦地搖頭,念摘下眼鏡。念說︰「我只給你講一點。剛才我拿著你的作品去見了我們社長,社長看了,馬上召集主編還有幾個在家的編輯開會。我在會上代表你對你的作品作了闡述,我沿著你的小說大綱,把你的作品描繪給他們听,我知道,我描述的還不夠精彩,比你的寫作意境差遠了。現場的情形你想象不到,不但我哭了,在場的人不是流淚,就是噓唏。苦呀,真的是一部感人至深,催人淚下的好作品。而它不是一味地說苦,而是從苦中折射著對甜美生活的向往之光,讓人在流淚的之後,又對世間美好的情感產生希冀。人生就是一個跋涉的過程,愛情,更不是隨手可摘。好作品就得有好構思,好構思還要有好文筆。你的小說全兼備了。好,我不跟你兜圈圈了,最後是一致通過,出版你的書。恭喜你的同時,我很嫉妒你。我想殺了你。」
念伸出手,卡住江華的脖子,用力地搖晃。
江華听念講完這些,激動不抑。他如墜雲端。這是真的嗎?是夢?還是念的幽默?
「念,你不是拿兄弟開涮吧。今天好象不是娛人節,你何苦安排這樣的節目呢。我可告訴你,這是四月,誰要是讓我再過一次娛人節,我就可讓過清明節。我這心髒確定受不了大悲大喜的刺激。」希望是這樣的結果,江華又以單純的目光求得念的仁慈,兄弟實在不是那種能經得起玩笑的人,你又怎麼知道我心里憂愁呢?
放開江華,念說︰「我倒是想拿你開涮的,你是知道文人相輕吧。誰也不在乎誰,誰也瞧來起誰。但是,你以這部作品征服了我。我服了你,要不要我現在就給你來個五體投地的姿勢?行了,兄弟,算是哥哥求你,看在我們兄弟一場的份上,這部小說一定要給我們社出版,成嗎?」
話說到這份上,好象不似玩笑之言,江華願意相信一個足可以給他們這個家帶來沖擊效果的好消息。他與欣兒都太需要這個驚喜了。
江華說︰「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一定會是給你們出版的。」
念一拍手,高唱一聲,「好,你這個朋友我沒有白交。現在,咱們要做的事就是馬上簽約,然後社長擺酒,請你吃飯。咦,江華,你怎麼這麼淡定,我以為你會手扶著窗台,一躍而下呢。」
江華說︰「我還沒有那傻,死對我太殘忍了吧。現在簽約?」
念指著江華說,「你小子別告訴我你變卦了。我不愛听。」
江華忙不迭地說︰「不不不,不過是事出突然,簽,我簽。不過我的小說真有你說的那麼好嗎?」
念說︰「不是一般的好,簽了我們才放心。就怕是半路上殺出一個程咬金來,把這部小說給打劫去。為了避免節外生枝,請原諒我們之間來這麼個君子協定。」
說不出來的高興,原來只是想來探探路,沒想會有太好的結果,當然夢想有個好結果。來之前想到的是是一個中性的結果吧,至多是還不錯,繼續努力之類。結果卻捕到最好的結果。
江華好想馬上就把這個消息傳達給欣兒,心里已經大聲地喊了一遍又一遍,希望欣兒能感應到。
江華把這部小說當作人生突破口,未來不再是空中樓閣,仿似看到那座落在郊區綠蔭間的小別墅,他與欣兒坐在別墅的大落地玻璃窗前,幸福地曬著太陽。那是他想給欣兒的日子。
接下來是瑣碎的事了,先是簽約,然後社長親自接見,再進飯店吃飯。喝完酒,吃過飯,念又把江華拉到辦公室里閑話一番。念今天有點高興過度,酒喝的很猛。故友重逢,再為江華的成就感到高興。看他,又是笑,又是抹淚的。狀態很混亂。
念說︰「江華,你跟我說,你的小說里的這個女主人公是不是你虛構的,天下有這樣完兼有賢惠的美女嗎?你不象是個小說家,而象一個懂得人體比例的畫家,把人物的外貌勾畫出來,又賦予了她性格,你是怎麼想象出來的呢?」
江華說︰「不是虛構的,是真實的。至少在我看來她是完美的。她的出現,我會覺得我的生命被她的美點燃了。」
「什麼?你說什麼?」念大為不解,懷疑地問︰「你言下之意,此女是你的老婆,桃花鎮帶回來的那個?我不想信。」
江華說︰「不瞞你說,她的出現了,正是我小說的開始。所以,你見我如此淡定,是因為我不是我的專屬,我還屬于她,家有嬌妻美眷,你剛才說我為什麼不躍出窗戶,我能那麼做嘛?連擺個POS我都不會的。」
念說︰「她在哪里,天涯海角我也要去找她。她在你家里嗎?帶我去。」
切——江華將欲起身的念摁在坐位上。江華說︰「演過了,那是我老婆,用你找嗎?」
念帶著醉意,說話有點大舌頭,「小子,我有分寸,為什麼好運氣都隨著你呢?敢問一句,她叫什麼名字。」
江華說︰「欣兒,徐欣兒。」
念一拍腦門。「可惜了,為什麼不是待字閨中,而讓你搶先摘得。欣兒,名字都這麼好听,象畫畫中的女人一樣。江華,你放心,我不會干那種奪*女的惡毒勾當。我真為你高興。對不起,我喝多了,當我是瞎說的。兄弟,如此人真如你小說里所描寫的那樣,你可是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知道念是在開玩笑,江華被幸福緊緊地包圍,要回家,趕快回家。告訴欣兒,我們的未來不是一個餅。
江華說︰「我並不否認我是天下最幸福的男人,我一再掩飾,是怕你心里不受用。」
念說︰「你小子有福呀,我祝福你,你可要好好地待她,不許欺負她,不然,天下的男人都不會饒了你的。原來你是用文字挽留時光,真實的小說,所以最動人。」
江華說︰「不必你關照的,那是我老婆。」
江華與念關于欣兒的話題說了很長時間。江華實在坐不住了,心早就往家里趕了,提出告辭。念歪歪斜斜地走著,送江華出了雜志社。臨別時,又將一只信封塞到江華手中。
念說︰「這里有一點點錢,不是太多,是雜志社的一點心意,你先拿著。」
「我能收嗎?小說還沒有出來,就收你們的錢,合適嗎?」江華當然想把錢收下,他與欣兒的生活最需要的就是錢。他並不十分知道,這錢其實是念個人贈予江華的。
江華懷疑念並不是真的喝醉了,而是為朋友高興而已。不然,送錢這茬,以他的狀態,斷然不會想起來。
念說︰「拿著吧,兄弟,回家好好寫,盡快完稿。你每寫一個字,就離成功近了一步。好好干吧。代問弟妹好。」
作別了念,江華腳步如飛,身體輕盈如絮。走陽光下,才覺得熱血已然沸騰。
趕到公交車站,又想到有些事需要辦一下,去了一趟商場。然後才坐公交車,回家的路怎麼這麼長?下車,向家里,向他們的那個小窩飛奔而去。
我的欣兒該等急了,快一點,再快一點,回家,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她。我們的未來有戲了,不要擔憂。江華一路小跑著,但因也喝了酒,腳步零亂搖晃。心里埋怨念,念這家伙怎麼這麼能絮叨,要是早點放我回家多好呀。
四月熱鬧的芳華,走在春光濃艷中的江華心里特別的美,特別的滋潤,神思飄緲︰如果說三十年前的生活很不堪,三十年後,老天給了他莫大的補償。人生最好先苦而後甜,切莫先甜而後苦。
無論如何,快點回家,回到小屋,回到欣兒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