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可親可敬的媽媽喲,沒有男人要我,豈不乘了你的心意。這麼漂亮的女兒守在您身邊,溫著心,貼著背,暖暖的小棉襖,你不要呀,那我就去杜阿姨家,那個老太太可巴不得我去陪她呢。」秦芳此時心情不錯,半是玩笑半是撒嬌。鎖好車門,然後挎著林美芬的胳膊往家走。
「嘿,我求之不得,我就知道女大不中留,早晚是人家的人。」听女兒另投別家門下,明知是在逗樂,可林美芬心里還是萌生酸溜溜的醋意。
「媽媽,不是求之不得,是舍之不得吧,別違心了。」秦芳換了個姿勢,將林美芬親昵地摟在臂彎里,咯咯咯地笑。
秦芳兩年來沒怎麼開過笑臉,突然之間,就象換了個人似的,這令林美芬甚覺稀奇。女兒必定是遇著喜事了。
回到家,秦芳問,爸爸呢?林美芬說去朋友家喝酒去了。秦芳說,大膽,怎麼三天兩頭出去撒野,媽,你可要管管爸爸了,自從他老人家從國外回來,就表現出極不適應家庭生活。林美芬敲秦芳的頭,秦芳機靈地閃身。林美芬說,有你這麼說長輩的嗎?秦芳摟著林美芬說,媽,你怎麼好賴不分呀?我這是替你鳴不平呢。得得得,算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看著女兒的掃眉間心上的陰霾,笑容燦爛。林美芬也跟著高興。
兩人坐下吃飯,「媽媽,今天我的電視節目你看了嗎?我的表現怎樣?」秦芳一邊扒拉飯,一邊問。
「看啦,自從你主持這檔電視節目,我哪天不是從前看到尾,一個字都不落下。我可以向全市人民保證,我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消息靈通人士。呵呵。你現在是名人了,我走到哪兒,都會听到對你的溢美之詞。作為名人的媽媽,我都感覺到自己有多了不起呢。」林美芬的幽默,引得秦芳差點噴飯。
「你在播新聞時,我總覺得你想笑,我就為你擔心,別笑場呀,別笑場。你以前播新聞總是一本正經的,今天是怎麼了?跟媽說說,是不是遇到什麼喜事了,還是哪個帥小伙向我們家的芳芳求婚了?看你那滿臉的桃花,傻子都能看出來。」林美芬期待地看著女兒。
秦芳象被看穿心事似的,手中的碗幾乎要扣住了大半個臉。「哪有呀,我一直這樣呀。媽,您逗我呢吧?」
「看看,還哪有呀?你是媽身上掉下來的肉,媽會不了解你?自從江華去世之後,你就象變了一個人似的。媽看在眼中,疼在心里。我可憐的孩子,你怎麼這麼傻,你還看不出來嘛,江華喜歡的人是欣兒。多怪媽,當初就不該為你作主牽這根紅線,要不然,你也不致陷得這麼深。都快兩年了,媽是第一次在你的臉上看到笑……」話噎在喉中,林美芬眼圈紅紅的看似要落淚。
知道江華並沒有死的秦芳心情沉重不起來,她撲哧樂了,「媽媽,您看您,哭什麼呀?他喜歡誰,我不管,我只知道我喜歡他就行了。快別哭了。以你女兒的條件,若說嫁個男人,只要一張口,我敢保證,適齡男人能將電視台圍它個水泄不通。可是,愛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人這一生有不同的活法,有湊合型的,有平平淡淡型的,有結了再離型的,還有打打鬧鬧疾惡如仇型的,當然還有我這樣,持之以恆追求型的。重要的不是別的,是對得起情感,至終時,捫心自問,你後悔嗎,秦芳?我會肯定地回答,不會。但我並不是一個恬不知恥、自不量力的女子,我認為我與江華之間可能建立感情基礎。我倒很贊同當初的徐欣兒,為了情感,做頭不管不顧的倔驢。她那膽子都大到天了。只是她後來越走越偏,當然,她的眼楮也太濁了,選錯了對象。雖然再後來我們化友為敵,但競爭之中,我還是很尊重這個對手的。對手有實力,才會激起我旺盛的斗志。」秦芳放下碗,為林美芬拭了拭眼角。「我的媽耶,你咋這麼多愁善感呢。你如果真了解你的女兒,你應該知道你的女兒要的是品質生活,好啦,我向您保證,一定給您帶回來一個滿意的金龜婿。」林美芬還苦著一副臉,秦芳繼續說︰「媽媽,總不希望你的女兒嫁人之後就加入到百分之五十的離婚大軍中吧。我有分寸。」
「可是江華已經死了,你是不是該轉移你的斗志?」林美芬不解,今天秦芳是怎麼了,反倒安慰她,以前偶然提到江華,先是她難過的不行。今天呢,她那笑容好象就沒有離開過她的嘴角。看來,痛苦雖沉重,但還是抵不過時間的長度。但願她真的走出陰影了,我的女兒。
「我只知道生命不止,戰斗不息。哈哈。」秦芳很厲害地笑著。
「沒個正經,你都不知道你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林美芬白了一眼這個瘋丫頭。
秦芳想過,江華未死的消息絕對不能透露給任何一個人,也包括媽媽。給她的絕佳機會就是在江華未回來之前找到他。
繼續吃飯,四平八穩地著坐著吃飯的秦芳在林美芬說出下午見到欣兒的事後,一下子沉不住氣,慌了神。好情緒被陰霾所吞噬。手中的筷子與碗都捏不住了。她萬萬沒有想到欣兒已經醒來,並且回到新都市,又去了杜玉蘭哪里。都說欣兒成了植物人,植物人醒來的機率不大。這個欣兒真的是她的冤家。
見秦芳眉眼間亂竄的不安,林美芬說︰「怎麼了,芳芳。听到欣兒回來,你就心神不安起來。我仔細想過了,其實欣兒也瞞可憐的,在她身上發生的不幸,一般女人是承受不了的,真是苦了這孩子,你沒見到,今天你杜阿姨拿著掃帚把她趕出去。」
「媽,我吃飽了,我出去有點事。」秦芳心事重重地丟下飯碗,拎上包出門。秦芳情緒上的起落,弄得林美芬很納悶。知道女兒出去一定是因為欣兒回來,也許是找欣兒了,這兩人難道還能仇恨一輩子呀。畢竟江華已經不在世上了。
秦芳的腦門上滿是疑團,欣兒回來,是因為江華回來的嗎?為什麼偏偏會在這時欣兒出現了?她與江華是不是暗中已經見面了?江華會不會去了桃花鎮?而他們本來就一直在一起呢?
車開出小區,上哪兒去找欣兒呢?她去世紀酒店,然後又去世紀集團大廈,都說欣兒出去後就沒有回來。還能去哪里?對,左耳府巷。那間小屋里空無一人。最後,秦芳想到了江華的別墅。于是,驅車向郊外去了。
一道車光在黑夜的郊外顛簸著,特別是走到江華當年出事的地段,令秦芳有些毛骨悚然,將音樂推到最大聲,雙手緊緊地握住方向般,擔驚的目光直視前方。發現自己這麼膽小怕事的樣子,秦芳不滿地罵自己,「混蛋,你怕什麼,江華哥不是還活著嗎?死了,他也是你的男人。真沒出息,秦芳。」
車開到別墅前,別墅此時燈火通明,溫暖如火。秦芳的心 地亂跳,如果江華哥與欣兒在別墅里,那她該怎麼辦?目光都不敢看那團燃燒的溫暖。
秦芳下車之前,跟林美芬打了電話,媽,我今晚不回去了,我可能會很晚,我直接去我的公寓新房住。您別等我。沒走兩步遠,又回頭,在車內找了一聲酒店的一次性香皂。但願她不是諜戰片看多了,這個香皂通常是用來套下鑰匙的形狀的。對,秦芳在剎那之間就有這麼個閃念,她需要自由出入這幢別墅,而不是敲門請求入內。
江華是我的,徐欣兒,你已經佔得夠多的了,我不允許你連我的江華也給搶了去。不滿的情緒將心佔得滿滿的,呼喚都有點沉重。秦芳不覺眼里蘊滿了眼淚。
春夜的郊外,女敕寒刺骨。那淚有點冰涼,再抬眼,眼前別墅的燈光一片模糊。她一步步地靠近,很怕門開的瞬間,看到的是一對溫意纏綿的小情人相擁著站在她面前。她該怎麼辦?潑婦一般地沖過去拆散他們嗎?還是淚水漣漣地企求他們分開?或者死皮賴臉地不言不語?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混亂極了。她並不自信,她的自信更象一時的義氣,瞬間就會煙消雲散。心不住地往下沉陷,腦里盡是不安的因子跳動。這不象她的風格,失去愛的女人,就如同失去整個世界。
秦芳一邊前移腳步,一邊反問自己,我怎麼心軟了,狠不起來,想打退堂鼓了?難道是因為江華哥的死而復生與欣兒的大夢初醒,讓我對這對苦命鴛鴦產生同情了嗎?那麼,誰來同情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