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的夜,寧靜,空遠。想念如夜行的風,綿長、疾勁、神妙莫測。
欣兒與江華于別墅里的一些粼光碎影的生活經歷,並且那種經歷正是欣兒困難重重或走投無路之時獲得的雪中送炭的溫暖。藉著暖意,帶著感恩的心,抵達他的暖懷,走向愛。一顆心,剛剛溫柔遍布。可惜好景轉瞬即逝。這也許就是上天眼里的公平。
稍稍地放下一點點死的沉重,便會有生的生機自沉默的空間里悄悄復蘇。對,嗅到江華氣息復蘇,重溫江華音形的復蘇,看到塵封的歲月扯去塵紗,涓涓而出的情絲淺淺地帶著她進入靜美卷放的蓮夢。
夜半時分,好象听到雲水之畔的泠泠呼喚,「欣兒,欣兒,你來了,我等得你好苦。」
「是,江華,我來了,我亦是尋得你好累。」掙扎著從甜美的夢中醒來,不及擰亮燈光,欣兒光著腳跑到窗口,手扶窗欞,夜色如墨,不聞雞鳴狗吠,只有風簌在輕訴著夜的寂寥。又是寂寂長宵,江華,莫非你的靈在風里孤獨地飄著?你可否撩開夜的簾布,讓我看清你。銳厲的痛掠過心尖,不覺,凝淚點點。
欣兒記憶中有幾個印象深刻的夜,左耳府巷初初入住時的孤單無助這是其一。二度無家可歸時再入左耳府巷,天涯零落的悲傷讓不曾沾過酒的她產生想喝酒的沖動,與江華同在天台之頂上喝酒聊天乃算其二。靈魂與獲釋之時,做了一桌子菜,守著夜,等著江華歸來,卻等來車禍的慘劇,她在黑夜里一路瘋跑,那樣的夜,便似斷魂無處寄身的渺小無依。之後便是大夢之中,江華離世,夜,從未有過那麼黑,生命承受著擠壓束縛,沒有出口。
疼痛與幸福,都被夜給吞沒。
欣兒沒睡幾個小時,猛一睜眼,已是晨時8點鐘。擔心鄭漢良派車來接,欣兒收拾好後,走上別墅草地。濕意的枝頭,女敕綠吹上眉睫,浥露而開的花,嫣紅撲上腮頰。輕風徐徐,香氣繾綣。
欣兒在別墅前等車來接她。
一份念想,一份痴結,腳步在青草地上徘徊,心里默默地念著,江華,因為有你,讓我生命于瞬間豐滿,你我今生的愛情故事不會改變。我一直沒有走出你的視線,盡管此時你站在雲端,我的思念已經穿過流年的煙雲,投向你的懷抱,我要讓你發現,我于你,一直沒有走遠。
欣兒仰面看天,雲在風中,如煙般輕盈,如花般嫵媚。
听到一聲車喇叭聲,別墅院處一輛奔馳車緩緩停下。認識這車,江華的坐駕。欣兒走出院門。
司機,一個很精神的小伙子下車,跑著過來,訓練有素地為欣兒打開車門,「總裁早,鄭總讓我別太早打擾您呢,我想早點來過來,然後等您,這樣才周全。沒想到卻讓您等了我。真的很抱歉。」
還在曲折的回憶里,一時失神,欣兒只是輕語,「早嗎?」她有種錯覺,錯覺告訴她,她不過是剛剛暈厥了,恍惚的意識似活在一個虛擬的世界中,連同她自己都虛渺如煙,而這個司機小伙子是江華派來接她入塵相會的。小伙子的聲音很真實、很結實,她便團氣為形了。經歷太多,想法離奇。
剛抬腳踏上車,又退了回來,欣兒說︰「我坐前面吧。」
司機一些猶疑,以他的經驗,有身份的人總是坐在後座。對于欣兒的要求,他也只能「惟命是從」,這是主雇的關系。合上後車門,司機為欣兒拉開前門,「好的,隨您。您知道嗎?江總裁通常會在早晨11點才起床,因為晚上他的應酬會相對多一些,那是他的生活規律,早晨從中午開始,呵呵。不過,江總裁有時自己開車,不需要我來接他,也有不想開車的時候,那時,我就得來接他。」司機嗦嗦地說著,對他而言,又要面對新的老板,並且是為漂亮的女老板開車,這是榮耀。總該將機靈與忠實的一面表現出來,以期留最初的好印象。
將欣兒安排上車,關上車門,司機跑著繞到車的駕駛一側,坐上車,向欣兒露出陽光一樣的笑臉,他也剃著板寸的發型,江華就是這個發型。他又問,「徐總裁還記得我嗎?」他的臉上一直帶著真誠的笑,讓人不必對他產生防備。
他干淨的笑,他精神的短發,他坐在駕駛的位置上,欣兒眼前出現江華的幻影,閃了一下神,欣兒回答,「哦,你為我開過車,記得。你是江華的司機,對嗎?」靠在車內的欣兒雙手抱懷,面略側向窗外,不想讓司機看到她面色變化的痕跡。她對這個司機的最初的印象並不深,當時正處在失去江華的悲痛之中。
「對對,徐總裁,我叫李武,以後就由我來為您開車好了。」李武用眼楮的余光膽怯地偷瞧欣兒。
她看似平靜的美麗的側面卻凝著模糊的顫抖的冷意。兩年時間,于欣兒而言,不過兩天,或者是更短的兩秒,她淪陷在憂傷的城里,從來沒有打算殺出來。
周遭的景物與凌虛的回憶不時地疊合在一處。坐在這輛車內,懷想當初江華開車接送她的一幕幕。當時,她坐在副駕上。江華的日記里有著最形象的記載,日記里有這樣一句話︰她坐在我的身邊,微微地低著頭,風撩起她額前的幾絲頭發,讓我想到那句詩,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象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她本該是一潭清水中一只靜美綻放的水蓮,然後,她卻不幸開在枯池瘦水中,又臨淒風苦雨的欺凌,並且離我一指的距離,我好心疼她……我好想替她將發絲理好,輕觸他的額頭……
「總裁,您不願意嗎?」車在行駛中,李武見欣兒沒有回答他的話,不敢大聲問又問了一聲。
「啊,什麼?」欣兒的思緒正在迷失中,司機怎麼可以出言打斷她正在聚集著的感覺呢?以她的性格很想指責他,可是依她的素質並不會讓李武當場難堪。
看出欣兒並不想跟他說話,李武知趣地不再言語。車向市區開去。一路上,欣兒一直沒有言語,但已經讓過去同樣的場面重合了,眼角溢出幸福的晶瑩。風物不改,花香猶似,轉眼,涓涓的暖意沿著指尖盡失,只銘刻著一些誓言般的句子︰恨別天堂成相憶。
車到了世紀大廈,李武跑著過去,為欣兒拉開車門。下車,欣兒向大廈里走去。世紀大廈是一幢21層高裝滿氣派的大樓,這里是世紀集團的總部。一樓大廳里列隊站滿了人,衣服統一,表情嚴肅。很多人都沒有見過新任的當家人,大家既好奇,又有些緊張。
鄭漢良快步走上前,點頭微笑,極有禮貌地說︰「總裁早!」
「這是……」欣兒不解,這麼多人,他們一直在等著我嗎?就連鄭漢良也一本正經的,小聲對鄭漢良說︰「怎麼能讓這麼多人等我一個呢?」
「您是總裁,是集團的核心。今天是您第一天來世紀集團主持工作,我私自做主,讓您在這里與大家見面,也便于日後工作。」鄭漢良說完,關注了一下欣兒面部表情,還是那樣,冷得讓人非心寒而生憐。
作者題外話︰不知不覺票數已經到了1300,謝謝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