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沒有寫日記的習慣,因為我的時間很緊張。我時常要應酬到很晚才回家。可是在我看到她之後,我決心改變我這個習慣,無論于晚,我也一定要記些什麼。無論再忙,我也抽一點時間想她,我怕時間久了,又不得見她,而淡忘了她的樣子……」
日記的首篇,預言式的一見鐘情,自我表白的味道。好象那一年,迎著時光,牽手走來的青澀男女,柔柔地于風中低吟淺哦愛情的浪漫,但不成熟始終寫在他們的臉上。據說大學戀愛的男女,十對中有九對最終上演孔雀東南飛的。雖然帶著抵擋的心理消化這段文字,秦芳還是如同喝下碗百毒穿腸的藥,明知是毒,還要往下吞咽,看出她的表情苦難深重,好象順著她的嘴角流出的是危險的毒汁,齒間咬著的是綿綿的恨意。
哼,哼哼,胸腔里的氣漲得滿滿,等待爆炸。秦芳氣憤得嬌喘加劇,她恨一見鐘情,恨時下男女所謂的眼緣。不過是中了沖動魔鬼的圈套,還一個個說得振振有詞的。有多少一見鐘情可以鐘情一生?秦芳嘴角咬破,就象咬著一見鐘情的符咒。心里暗詛,一見鐘情是最不靠譜的情感,只適合沒大腦的情種。沒有一個世人眼里的情種可以留下絢爛的美滿?書中的寶玉,生活中的徐志摩。他們對得起情種稱號,同時也基本確立了殘忍的人性。他們安慰一個女人的同時,需要以傷害十個女人為代價。情種的存在,是世間的悲劇。江華哥,你不是。
秦芳縴長秀氣的手指扣緊日記,燈火下,她歐式深陷的眼窩與不小心露出的凶光,一個妖冶的女巫的形象忽然呈現,她要打破一見鐘情的怪咒,要讓世人清醒地意識到一見鐘情不過是一個泛濫成災的彌天大謊,或者是死劫,是南牆。你們都需要痛徹心扉地痛改前非。江華哥,你也不例外。
再往下看,忍受著這每一個字象釘子一樣扎在眼里,秦芳氣急敗壞地揮手將日記撢落在地,罵了一句,「幼稚,簡直就是……」
在她眼里,江華就是用一生欲等的那個人。如果是因錯過了相遇的時間,精神的一次出軌,她可以理解,但不表示原諒。這些文字躥流的情感一上來就這麼熾熱猛烈,那麼後面還會有多少不可預料的感情核變呢?
秦芳伏在台子上嗚嗚地哭,「江華哥,我這一生,就是用來等你的……可你做得是什麼事呀……」
發了一通大小姐的脾氣,秦芳撿起日記,哪怕這味藥把她毒死,還得親身去試試藥性。
「這是一趟開往北方的列車。我要去北方的一個小城出差。在我對面坐著這樣一個女孩子。她漂亮的外貌,深思時的表情令我痴迷。當她的身影初初地進入我的視線,我的心猛劇烈地跳蕩。我說這是愛。我是一個對愛很嚴謹的人,未及啟齒,並未相處,就大言愛字。我都吃驚我當時的沖動。可是沒有辦法,象倉央那樣,轉山轉水轉佛塔,只為中途遇到你。她就是我修來的女孩……」
日記又一頁記載,秦芳無謂地笑,笑得渾身顫栗。果然是幼稚的一見鐘情的翻版,毫不新鮮。男人初見漂亮的女人喜歡總會賦予美好的格調。江華哥,沒想到你這樣的男人也過不了美人關。你不過是被美色所惑。欣兒漂亮無疑,可是她不是你的雲,也不是為你而綻放的花。真傻。
盤算時間,正是大三那年暑假,欣兒與李明達上過床之後。笨蛋,江華哥,你真是一個笨蛋。欣兒才剛在一個男人的懷里甜言蜜語纏綿悱惻過後,就讓你相中了?你還有臉高唱愛的贊歌,舉步向前,這算什麼?好可笑。如果當時你知道這段為世人所不齒的師生苟合,你會有何感想呀?
又想,如果當初多留欣兒在家里住一日,哪怕多一個時辰,那他們就不會相遇了。她的愛情也就不會這麼曲折了。命運太會捉弄人了。秦芳狠狠地將日記打落在地,她的氣全撒在日記上了。
終了,她重又撿起,再往下看。
「天啊,我簡直不敢相信,真的有天意,我的誠心打動了上蒼。我夢里的那個女孩,她終于又出現了。真的,上天憐憫我的這份痴情。這個女孩是來酒店送貨的。她在我的酒店已經送了幾年貨了,可是我一次也沒有看到她……」
什麼嘛?江華哥,你當是說故事呢?那時的欣兒已經是一個流氓的老婆,早都是殘花敗柳,你怎麼還對她念念不忘,有意思嗎?
凌晨兩點,秦芳才算把這本日記看完,這本日記伴隨著秦芳的時哭時笑,不時地被打到地上,又被撿起來。總算看完最後一頁,江華決定將遺產交給欣兒前,日記里也有交待︰如果真的到死的那一天,我都沒有在她面前勇敢地說出愛,或者我並沒有把她從水深火熱之中拯救出來,那麼,就用我一生所有的財富向她表達愛的承諾,也希望用我的財富為她鋪一條平坦的人生路。這是我能做的,僅能做的。欣兒,欣兒……一頁紙上,無數個欣兒,好象真的是生命臨近黑暗前的聲聲呼喚。
「去去去……」秦芳不屑地將日記合上,「傻瓜,江華哥,你就是一個傻瓜。徐欣兒淪為男人的玩物,她是玩物,你也想試試玩物的滋味嗎?你為什麼可以包容她,而不能容忍我呢?看來媽媽說的沒錯,她的確是一個狐狸精,而江華哥你就是一個呆書生。」
秦芳有理由相信,江華這樣的成功人士,凡事不會輕易服輸。對于事業的態度與情感的態度基本一致。如此想來,就很容易解釋他為什麼一錯再錯、錯上加錯把自己的情感死死地摁在欣兒身上。那已然不再是愛情,是賭博,是自欺欺人,是掩耳盜鈴。
秦芳走到窗口,目光看向遠處,正是夜闌人靜之時,闌珊的燈火在密織的雨中懨懨欲睡。
她在想,一生的路有多長,江華哥,你我的故事會在哪一時哪一處傾情上演呢?我是絕對不能沒有你的,你將給欣兒的十分之一的真情給我,我也知足。那一世,這一生,你不會讓我空等一場的。你與我,哪怕是一秒鐘的交集,一個吻,一個愛字,都會佔滿我生命的全部空間。現在,這個世上沒有幾個人知道你還活著,而我知道。此時,你是否與我一樣面對著相同的夜色與相同的雨?你在哪兒呢?我該怎麼才能找到你?你不來,這四月的春雨盡不能催生我心里的一根青草。
一番感慨,幾度抒懷,秦芳又將思緒拉回到江華與欣兒離奇的情感中來。世間情事又豈如文字那般瀟灑,雖然日記說得熱熱鬧鬧,可畢竟是一廂情願的紙上談兵。沒有面對面的表白,沒有真情互動,沒有肌膚相親,雖然衷情可嘉,可還似幻覺。
回到現實,若然欣兒冰清玉潔,皎潔出水,你倆重開盛宴,那這事另當別論。秦芳不信一個人生破敗到如步不堪地步的女人還會重燃愛火,會鼓起勇氣再言愛情。欣兒的情感應該消耗盡了,早死了。死在李明達的拋棄,死在周大力的折磨。就算不死,她那已經被掏空情感的身子也配不上江華哥的俊逸,那是褻瀆,是玷污。江華哥,你真能將她攬在懷里,毫無顧慮?我不信一個男人可以在抱著一個女人的時候可以不去想這個女人曾經也同樣被另兩個禽獸一樣的男人以同樣的姿態佔有的曾經。好,算你狠,可以心無旁鶩,那只能證明你貪慕的只是她的,說得高尚一點,不過是同情一個憂傷的女人。那不是愛。
雖然找到精神支持,床上的秦芳還是翻來覆去,無法安眠。情形遠比她未看日記前想象的要好得多,情勢也並沒有失控。應該爭分奪秒地找到江華,大難之後,你此前的情感應該支離破碎,江華哥,你當顧我,我也要給你一個初遇時的驚喜。我用兩年的時候想念你,我的心只為你而溫情盈滿,君若知,亦當憐我惜我,然後我的春天,繁花似錦。
欣兒看文件也到凌晨兩點,有江華的精神支持,雖累,覺得值。女人對于一個男人的情感有多深,她的骨子里就能儲存龐大的能量。江華對于欣兒來說,死,如同生著。人面可以去,愛卻永遠駐留。愛是可以復生的,這並不如秦芳的想象。
辦公室的內間,是江華休息的臥室。因為今日即是清明,欣兒想養點精神,天亮之後要去江華的墳上。躺在江華曾經睡過的床上,好比躺在斯人的懷中,貪婪那一懷的溫暖如潮。又是一番感慨不提。才睡到凌晨三點半鐘,手機響起,將剛剛入睡的她吵醒。
「喂,哪位呀?」迷迷糊糊的欣兒含混不清地問。
對方一個年輕男人,「你是徐欣兒嗎?」
「我是。」听對方口氣是認識自己,欣兒抑制不住打了一個哈欠,振作精神。斜眼看窗外,雨還在下著。
「你現在人在哪兒?」這個年輕人以很認真地問。
欣兒很不喜歡這個男人的口吻。深更半夜,一個男人問一個女人在哪兒,弄得象查崗一樣,搞什麼嘛?這人是誰,誰給他權利這麼問話,欣兒不悅地問,「你又是誰。」
「我是新都市刑警大隊偵察員李明亮,我現在位置在你郊外的別墅。我必須嚴肅地通報你一件事,昨天晚上九時許,在你郊外別墅里,有一個女人疑是被殺身亡。現在,所有與本案有關的人都會被懷疑,這其中也包括你,請你馬上來別墅一趟,配合我們的調查。直到你的嫌疑被解除。」李明達不容置辯地對欣兒直灌式地說完了事件。
作者題外話︰這一章3338字,基本都在圍繞秦芳看日記過程中的所思所想與情緒變化。著墨較多。
如果承認那就是愛,有誰可以大度地把愛拱手相讓。秦芳雖然讓人無法接受,但也屬正常。大家說呢。
小說出現幾大塊︰
1,圍繞別墅凶殺案受牽連欣兒、秦芳、錢幽游、周大力。
2,如何通過安居房的開發而重振世紀集團。兩個副總裁不會袖手旁觀,資金問題難上加難。經營毒品事件,麻煩不斷。
3,如何解決欣兒與江華媽媽之間的矛盾。
……
後面還有幾塊,先賣個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