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英雄歸來
曼妮不需要抬頭抬眼看,聲自欣兒,熟悉不過了。她也不敢將一張羞紅滿滿的臉讓欣兒看個仔細,她只能雙手捂著大半個臉。大概她忘記是站在鏡子前面,欣兒已然看個真真切切明明白白,「別藏了,傻丫頭,你那臉都象個熟透的隻果了。」
「什麼跟什麼嘛,你都看見什麼了?我哪有呀,酒店的空調開得太足,我真的要投訴了,這是在浪費資源熱,好熱呀。姐,你沒有覺得嗎?」曼妮直起身,手指露出一條縫隙,通過鏡子,她看到欣兒並無奇異的表情,只是低頭洗手。這多顯得自己做作呀。不行,越是遮遮掩掩,越是心慌意亂。
曼妮羞笑著,躡手躡腳地繞到欣兒的背後,縮脖聳肩,輕手輕腳往處溜。走出去兩步遠,驀然醒悟,真的什麼跟什麼嘛,欣兒姐她能知道什麼呢?而我象一個自作多情的小女生不打自招地供認內心的秘密,還是這拙笨的動作背叛了我,可笑。對一個男人說了我該說的話,就算他照單打回,並不可恥。
「哦,是嗎?原來是這樣,」欣兒一般不用化妝,她那皮膚天生麗質,只要有生活營養,看上去就吹彈得破似的。欣兒用水拭了一下面,「是不是心里有一只壞壞的小鹿,亂蹦亂跳的。」欣兒洗了手,甩去手上的水,站到烘手器前,拍了一下,烘手器呼呼地響起來,「姐是過來人,曾經也象你一樣,傻傻地喜歡一個男人,你這丫頭的心思,我還能不知道,是不是表白了。」
「哎呀,什麼嘛?」曼妮忸怩作艷情、搖頭晃腦地湊到欣兒身後,雙手圈住欣兒的腰,將面埋在欣兒的肩頭,「好姐姐,我好心慌。」
「哎喲,看看你的手,都濕得呢。」欣兒來解曼妮圈著她腰的手,曼妮並不想松開。
「姐,我心里真的很慌,剛才與他並肩站在窗口看江上的燈火,尤如看到遙遠古老的夢境,好象看到似曾相識的天意。所以,我就對他說了,我愛他。」曼妮輕語,她這麼做,也是存著女孩子的私心,至少可以讓欣兒也知道她愛鄭漢良,欣兒對鄭漢良沒有意思最好,有意思,最好能給她這個妹妹讓讓道。
「他什麼反應呀。」欣兒並沒有感覺到吃驚,語氣平和地說。
「他,他說去找你。」曼妮放下心來,這說明欣兒對鄭漢良沒有意思,否則不會一點情緒變化都沒有,果然如她所猜,欣兒的愛已經封鎖了。曼妮開始將下巴擱在欣兒的肩頭,似在懇求,「我該怎麼辦。」
「找我,這種事,總裁好象也做不了主呢,還看你們有沒有這個緣份。」欣兒說。
「姐,為什麼男人都對你仰慕呢?怎麼才能讓一個男人喜歡上呢?」曼妮說。
「曼妮,想愛就認真愛,他值得你擁有。姐不會成為你的絆腳石,完全不相干的兩回事,你能不能獲得她的心,那是你的事,姐會全力支持你,而且會為你創造機會,但姐同時知道,愛不可強求。嗯,給你在集團安一職位,讓他無處可躲,你看怎樣?做集團總經理助理吧。」欣兒說。
這當然是曼妮所想,更緊一些地抱著欣兒,搖動身子,帶得欣兒跟著一起晃動。曼妮嘴上否認,「哪有的事呀。」
「哦,這樣呀,原來不是這回事,那是姐多想了,當姐沒說。」欣兒說。
「別別,你是集團總裁,金口玉言,哪能說變卦就變卦呢?就算我不想,也只好勉為其難地听命了。」曼妮心里美極了。
欣兒自曼妮的手圈中轉面向她,手指梳理她的長發,當年,她大致如這個丫頭一樣的年齡,在那青春四溢的校園里,那麼痴情地愛上一個不該愛的男人,她的大膽如今想想都後怕。愛情,多美的字眼,寶石一樣的珍貴。有點羨慕曼妮,在對的時間遇到了對的人。
吃飯期間,說到了欣兒的女兒清源,欣兒說在寄宿學校,實在沒有時間照顧。這樣也很好,從小就學會自理自立。慧如說以後由她來料理清源的生活,那是徐家的骨血,並且這個周六就讓欣兒將清源接回來。
慧如不停地給欣兒夾菜,那邊曼妮在不住地給鄭漢良夾菜,搞定了欣兒,她就沒有後顧之憂,這時,只有一個姿勢,向前沖。慧如不時用目光偷看曼妮,那臉上都嫣紅時起時落,很有意思。不過鄭漢良卻不以為然,不為所動。鄭漢良專注地與徐長峰切磋著企業運作的心得,徐長峰頻頻點頭,並不時贊揚鄭漢良不愧為商界俊才,有意特聘鄭漢良作長峰集團的名譽顧問。鄭漢良說,賢臣不侍二主,況且也沒有那個精力,婉言拒絕。
飯畢,大家走出酒店,來到車前。慧如拉著欣兒,非要讓欣兒跟他們一起回新宅的家去住。
欣兒說︰「媽,都在一個城市,哪天不可以回家呀?但是,我現在是世紀集團總裁,我需要了解集團的經營與管理,所以,現在我還得回到集團看文件。」
徐長峰說︰「也不用這麼拼命嘛,有什麼不懂的還有我與鄭漢良呢,當我們兩個男人是擺設嗎。欣兒,你就做做樣子好了。」
欣兒搖頭說︰「那不行,這是一個人對我的托付,我可不想成為一個傀儡。」
慧如說︰「這孩子……」
徐長峰拍了一下慧如的肩,意思讓再別說傷了欣兒的話,慧如會意地住了口。不過還是不能理解欣兒為什麼不可以回家,而看文件就真的那麼重要嗎?還是覺得母女之間有些生分。
鄭漢良說︰「我看還是讓總裁回去看文件吧,她要不是把那一堆文件啃下去,估計她人在哪兒,心都不會踏實的。你們回吧,我送總裁回集團。」
鄭漢良這麼說,曼妮的表情有些怪怪的,明知道這種擔心純屬多余,欣兒已經明確對她表明的態度,欣兒的話絕對可信,可鄭漢良可信嗎?愛的屬性是自私。
徐長峰說︰「好吧,就這樣吧,這孩子是世紀集團的總裁,擔子重,欣兒,別熬得太晚了,你要想好好工作,就必須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好。」
欣兒與徐長峰、慧如相擁暫別。曼妮說︰「我怎麼辦,誰送我回宿舍呀?」
慧如說︰「你又不是總裁,回去干嘛?抓不住欣兒,還不得把你抓回去。」
曼妮噘嘴上了徐長峰的車回去,車上,慧如問,「曼妮,你喜歡鄭漢良,是嗎?」
曼妮暗想,我的演技也太差了點吧,合著大家都看出來了,而我還有模有樣地裝得象什麼似的,典型的皇帝新裝呀。「哦,他是一個值得擁有的男人,連欣兒姐也這麼說。」
「他呢?他喜歡你嗎?我怎麼感覺他對你欣兒姐很有一番意思。」慧如當然希望欣兒與鄭漢良能結成對,這樣一來,女兒的幸福、事業就都堪稱完美了。可是多出一個曼妮來,有點後悔當初不應該讓她來新都,又不能明著站出來勸說讓曼妮放棄,曼妮這孩子,她也一樣心疼的。
「姑媽,我相信他會喜歡我,因為,欣兒姐不會接納他,剛才還欣兒姐還鼓勵我呢,我就有自信了。等他踫了南牆,自然就會回頭了。」曼妮說。
「是嗎?」慧如有些失落,這個傻孩子,放著這麼好的男人拱手相讓,就算不去競爭,至少順其自然吧。
「是的,因為我知道,欣兒姐心里的那個人一直佔著她的心,就算死了,也是這樣。除非那個人主動地離開了,可是那個人死了,不會開口,所以,他會永遠地站在欣兒姐心里。沒辦法,那就是愛,如果是我,也一樣會這樣執著。不解決好前一段感情,即使與一個男人結婚,也只是生活的客套,而不是為了愛情的需要。」曼妮說。
「唉,你們這都是什麼邏輯,我是越來越不了解你們年輕的愛情觀了,人死了,事過了,還守什麼?苦命的欣兒。」慧如說。
「不,姑媽,有很多事你不知道,江華哥對欣兒不僅僅是恩,他們是真正的曠世之戀。我與欣兒相伴過一段時光,經歷了無法想象的困難,真的比死還難受。我的欣兒姐大概是進過地獄的,可是江華哥拯救了欣兒姐,把她從地獄中救了回來。江華哥是欣兒姐生命中真正的白馬王子,否則,欣兒姐是不會讓他來拯救的。所以,讓欣兒姐薄情寡義地忘記他,絕對不可能。」曼妮說。
「可是人畢竟是死了,這麼,是在說故事嗎?還是荒唐地相信人死可以復生?欣兒太不幸了。」慧如說。
「不,是欣兒姐太有幸了,江華哥那樣的男人,能為一個女人動心,就是這個女人的幸福。如果我遇到,即使是片刻,也藉著他的愛溫暖一生。」曼妮說得很激動。
「太無厘頭了。」慧如無法理解。
「曼妮說的對,我作為男人,我相信。」開著車的徐長峰從中插話說,「孩子們的事由孩子們去解決,我們對于欣兒,只有付出,再不可以指手畫腳。」
「可是她要將自己給葬送了,你能听之任之。」慧如提亮嗓門說。
「欣兒,我們的女兒,到今天我們難道還不了解她嗎?相信她的生活遭遇會讓她比任何一個人都成熟,你看她,現在還有一顆上進求取的心,這說明她並沒有沉淪,我們應該放心了。」徐長峰說。
同一時辰,新都市國際機場,一架從韓國飛來的國際航班囂叫轟鳴著著陸,飛機停穩,在出機倉的人流中夾雜著這麼兩個人。其中的一個男人外罩一件黑色的風衣,他停頓了一下,深嘆幾口氣息,凝望著遠處只能看到零星燈火的處在夜色中的城市。走上停機坪,他頭頂著的棒球帽的帽檐向下壓了壓。緊跟在他身後也是一身黑衣的男人說︰「哇,江哥,終于回來了,一晃兩年過去,我們都周游了全世界,最後一站才到的韓國。我跟著江哥沾光了,說句不恭敬的話,要不是這個機會,我恐怕這一輩子連國門都出不了,呵呵。」
「嗯。」黑風衣戴禮帽的男人惜墨如金地簡單地回應他一句,低著頭,他很象夜色里的一片黑,沉默成了他的性格,他好象對什麼都沒有興趣,只想安靜地做一片黑隱在黑夜之中。
這二人非是別人,便是江華與當年護送他出國治傷的二毛。走出機場出口處,二毛屁顛顛地跟在江華的身後,看上去是一個很稱職的小跟班,「江哥,我剛才稍遠一些看你的背影,特別象上海灘那個重出江湖的許文強,乖乖隆地咚,可了不得了,太酷太擺(方言魅力的意思)了。那我就是許文強身邊的丁立了。我好沖動,也興奮,想跟著江哥殺開一條血路,打一片天下。」二毛情緒激昂, 哈哈地比劃了幾勢。
「你以為還是舊社會呀,一幫江湖朋友佔個碼頭,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這個世道,早沒有可以嘯居的山林了,老老實實有過日子才是正道。」江華的表情平靜無瀾,有著讓人無法琢磨其深的冷。
沉著,冷傲,凝重,寂寞,重回的江華,一次生命的涅磐,徹底將他打造成一個不折不扣的蒼涼的硬漢。兩年來,他受盡常人無法忍受治病時的肢體痛苦,嚴重的車禍,幾乎斷折了他的身體,重創了他的五髒六腑。骨頭修復,髒器移植,整形,哪一次不是歷死的疼痛……如果不是母親、欣兒、仇恨,他會放棄生命。可是他掙扎著從死神手中要回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