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辭職信遞到欣兒面前,欣兒面上的顏色沒有絲毫改變,她好似練就處驚不變的基本功,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在她並不算長的人生中都一一經歷,這算什麼呢?不動聲色的平和面色後,其實有無盡的挽留,只是不想說出口,不想表現給鄭汊良看。平生,再不要乞求,也不再苛求,該去的去,該來的來。就象佛語中說的,你永遠要感謝給你逆境的眾生。千刀萬剮才成佛。欣兒想,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有成佛可能,那麼我會求上蒼成全,我不要這個佛的寶貴稱號,我只要江華重生。
欣兒想咬唇,想流淚,想低頭,想淒然地低喃︰還有別的選擇嗎?她克制著這些可能泄露不舍心情的小動作。
鄭漢良不相信深慕的女子會絕情地接過他的辭職信。最合情理的情節是她負手,要麼接過辭職信,當場扔了。他不相信的事還是發生了,欣兒接過鄭漢良手中的信,鄭漢良的手指微微使了些力,那封信在兩個人的手指間微妙地停滯一下,最終落到欣兒的手中。
她帶著平靜如水的表情收下他遞過去的辭職信,並沒有鄭漢良想象的場景出現,匪夷所思的鄭漢良神情更為落寞,他知道,他真的失去在她面前存在的機會,他有些些的後悔,這麼離開她是否會變成日後不可彌補的遺憾。誒,不然呢?讓他帶著背叛的心理站在她的面前,那豈不是羞辱他的人格,如果他變不了一個十惡不赦的壞蛋,那他定然會遍體鱗傷。還有,曼妮,他該以怎樣的一顆殘廢的心去學著愛曼妮呢?靠,鄭漢良心里罵出了一聲不雅的字眼。低垂的手攥成拳,松開,再攥緊。
他們的對話,听得曼妮一愣一愣的,怎麼這麼深奧難懂呢?幾乎要敲碎腦殼來想,他們是不是與她同為地球上的人呢?不過,在听到鄭漢良說出辭職之言,並認真地掏出辭職信後,曼妮睜圓了眼楮。她終于听懂了,真是莫名其妙,鄭漢良想干嘛?離開?也離她而去嗎?這個男子嚴肅的樣子並不似在開玩笑。
沒有人應該對你好。所以,鄭漢良離去天經地義,無可厚非。欣兒想到那日,她在桃花鎮,剛剛從沉睡兩年的大夢中醒來,站在桃花溪的石橋上,看那一溪的流水落花,追思江華時,鄭漢良突然出現在她身後。自那以後,他就一直陪在她身邊,共擔風雨,一路同行。他甘作配角,並且無微不至呵護著她,他以這樣的方式告訴她,不要怕。
以後呢,還會有誰會站在她的身後呢?還會有誰暗暗地告訴她,不要怕呢?
欣兒努力克制著想流淚的沖動。扭過臉,將一臉異樣的沉默迎向陽光的一面,不讓他們看清她臉上此時跳動著的不安與淒然。指間心上的冰冷愈演愈烈。
曼妮生氣地奪過欣兒手中的信,用力地撕了又撕,然後拋向鄭漢良的頭頂,「漢良哥,你還有沒有良心,你確定你清楚你在說什麼嗎?現在是欣兒姐最困難的時候,你怎麼能走呢?你這人還有沒有責任心,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想必你覺得與我之間有了瓜葛,無法面對欣兒姐了。如果我們三個人中必須有一個人離開,我想,應該是我。你不要覺得為難,我不會要你向我負責。」曼妮明顯底氣不足,她並不是他的人,她知道,薛雲開也知道,還有馬達知道。而當事人之一的鄭漢良卻被蒙在鼓里。她卻要用這個要脅他,詆毀他。沒辦法,鄭漢良走了,她的欣兒姐能撐起世紀集團的一片天嗎?還有那兩個壞蛋副總裁,還不活活將欣兒吞了呀。
曼妮連珠炮的一番話說完,甩手便走。如果這個男人以這種方式逃避愛情,那麼他真的值得她愛嗎?反正也不必他負什麼責,也輪不著他來負責。
鄭漢良一手拉住了她的胳膊,接著,大手從她的手臂下滑至手肘,這樣的動作有些生澀,並不流暢是因他還不太適應。握著曼妮的小手,從手中傳遞的溫暖感覺化解曼妮心中一半的怨氣,她只稍稍地掙扎了一下下。
「我不僅要走,還要將你一起帶走。我們需要時間,需要時間來認識彼此,還需要時間彼此相愛,我要回新加坡,我的家在新加坡。如果你願意一輩子跟著我,那麼就隨我去新加坡。當然,選擇權在你。」所有的種種,縱使有人為安排的因素,到底還是他沒有經受住考驗,不是嗎?說走,好听一點,不如說逃,更準確。
曼妮紅紅的小臉上馬上綻放出溫柔之色,真的是這樣?他要帶我走,象夢中經常出現的一對逃難的小情人去找桃花島嗎?幸福滿滿地不再想責備他,听從地說︰「我當然是隨著你了,你到哪里,我肯定會去那里的,只是,我的意思是說,我們走了,欣兒姐怎麼辦?我們一定要做得這麼絕嗎?」曼妮左右為難地看看鄭漢良堅持的臉,一會看看欣兒印在陽光里的背景。這讓她如此選擇?
「曼妮,相信姐姐,姐姐希望你們過得幸福。」陽光里的欣兒還是保持著她冷漠的格調,平靜得象沉入湖底的石頭。
悠長的一聲嘆息過後,「我明白了。」鄭漢良眼里布滿了失望陰冷,看來是我自作多情,無病申吟。我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配角,我又何必懇請她的惻隱呢?罷了。鄭漢良負氣地拉著曼妮的手,連拉帶拽地走向他的辦公室,「走,馬上就走,我一刻也不想停留。」
听到身後 的一聲關門聲,欣兒內心一震,她卸下偽裝的表情,合眼之際,一顆淚順著眼角溢出去。對她信誓旦旦的鄭漢良也要離她而去了,那一款溺寵的溫柔,他將收回。不是貪圖,只是有時,也想依靠。矛盾的心理讓欣兒產生的罪惡感。她只屬于江華。
女人永遠不要試圖取悅天下的男人,她只屬于一個男人。不是嗎?
好象忘記了什麼大事,對對,剛才看到街上的黑暗,是江華嗎?要不就是那個與江華長得一模一樣的謎一樣的人又出現了,還是那個不願意就此消散投世的魂又來約她。顧不得情緒上的遭受的打擊,提著裙子往樓下跑,連她的總裁專用電梯也忘記用了,以為自己腳步的速度遠比電梯快呢。
突如其來的舉動,讓躲在柱子後面的那個一直偷听的男人駭得面色突變,肥胖的身體努力地貼緊柱子。後來他發現,所有的動作都是可笑的多余。欣兒從他身邊飛過去時,根本無暇照顧地看一眼狼狽的他,他模了模肥胖的脖子,看著風一樣從他面前消失的漂亮背景,緊張的神情得以松動,「別想不開喲,我會心疼的。」他蔑視地目送漂亮女子的背景消失在轉角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