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2.戲弄
總裁辦公室里干淨簡潔的原色木紋長條幾案前坐著純然淨美的女子。欣兒,掛著眼淚從股東大會上回來,她用清水洗上面上的淚痕,面對著鏡子,怔然,從心底流出來的眼淚怎麼可以如此快地揮去無痕了?一個無爭的淡靜女子已被丑陋的世事改變成嬉笑怒罵皆宜的百變性格?
不必敷以多余的脂粉,便清嘉若蓮。欣兒換了件素白的裙衣,更與浮于雲水之上的白蓮相似。又恰如弱柳扶風般的柔美,仿似隔世清絕的仙子。她微蹙秀眉,眸里染著憂郁。
勞安不會視而不見,虧他想得到「美人卷珠簾,深坐蹙蛾眉」這句詩。突然被女子的美蟄了一下心,但只是淺淺的,幸好沒有深望過去,否則後果難料。即使如此,也感覺到這間寬大的辦公室里有種壓迫的力量幸福地包裹周身。他提提袖口,看似多余地提了提衣角,才發現穿得並不是西裝而是便裝夾克。呼哧坐下。動作幅度之大頗有些夸張。李明亮心里暗笑,若然這是在古代,這就是撩戰裙,分魚翅尾,戰將的作法吧。男人在回避自己的色心之前通常會是這樣無所謂的態度,其實不但沒有起到穩定與糾正的作用,反而暴露出開屏孔雀吸引對方注意的私心。沒辦法,雄性荷爾蒙即是這樣為男人準備了細節。
李明亮悄悄坐下,與仙子級的女子對坐,他的內心也未必平靜。他不解的是,與欣兒會面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為什麼諸次之中唯有這次心里波動最為強烈,就連他的隊長也有些把持不住風度。他給出一個理由,是衣著。夏天,欣兒穿得單薄許多,自然就露出很多可愛的嬌羞的美好的……部份。
勞安撓了幾下頭發,又扣了扣下眼瞼,這些小動作不是一定要做,但是不做又好象不知道該做什麼。是不是起了憐玉惜香之心,她的心情輕薄如紙一般,若然不小心,是否會被再度捅破,而變得雪上加霜。
大是大非大開大合,欣兒淡如一縷憂郁的煙,飄渺于被虛化了的眼神中若有虛無的境中。修煉得成的虛淡的目光可以溶化一切凡塵俗物,也可以飄飄然將人帶到猗靡虛靈之中沉醴陶醉。
總不該這樣沉悶地坐著,勞安隱隱地覺得有些熱,有些細汗,所以他準備說話,說他要說的話,「徐——」
是想說徐總裁吧,但是欣兒並沒有讓他將話說下去,對著站在不遠處的一名保安說︰「給客人上茶吧。」
勞安順著欣兒的目光望過去,進屋後他居然將這個彪形大漢給忽略了。看來,接下來,得等茶了,又將是一段不太好熬的過程。
勞安的目光掃過欣兒如玉的面與脖頸下那一叢女性特質之時,一陣驚心。原來只是近在一米之內,目光象撢到她的身體,感覺到細膩的膚質與皮膚下的呼吸。我本無心,心不由我。我非石佛,情未泯空。只是這麼一次刻意的望去,讓勞安方寸大亂,盡不知哪個方向可以安存目光。他的目光時左時右時上時下,調整不到一個可以令他心靜的合適角度。
感覺如同路過門前,聞到一縷絕世的奇香,不經意地從門縫里瞥見純粹高貴的一枝稀世淨美。往好里說,不免會揣著一懷過份奢望的善思。是善,勞安堅信。如果是惡,他一定不會放過自己的。
彪形大漢穿一身迷彩裝,是集團安保部的安保人員,也是特種兵出身。他得到欣兒指令之後,捧著手中的茶盤,茶盤里擺著各式功夫茶所需的茶具。他走到桌前,用很委屈很無辜很不自信的目光瞧著他的老板徐欣兒,心里犯著嘀咕,一堆問號呢︰為嘛讓我來沏茶呢?是要找我的麻煩?是誰訛傳我會泡茶?我其實一竅不通……
勞安唇喉干裂,恨不得及時得到水的滋潤。可是見這名保安,他這是在泡茶嗎?拙笨的手法,半天還沒有將每一只茶杯翻正。果然是功夫茶,很耗功夫的。
李明亮以他警察的分析能力好奇地斟酌這個保安是否要給他們即興地變一個魔術而刻意表現出愚拙,到最後才亮出彩來。怎麼著,這也不象在給客人泡茶的手法。
欣兒特意找一個粗壯的保安,面授機宜,讓他來泡茶。一雙砸磚頭劈瓦塊的大手擺弄幾只小如牛眼的杯子並不如音樂聲里小姐縴縴玉手弄杯烹茶,給人以享受的美態。
接下去,保安所做的大量工作就是將杯子洗了又洗,涮了又涮,而這又是在冷水中進行的,並不似在暖杯。保安在完成洗杯工作之後,搓了一些茶沫,沏上水,並不見什麼水煙,應該是涼水,更無茗香可聞。他都不太滿意,納悶地看著兩只捧在手心中的小杯與上浮的茶沫,並不清楚欣兒交待的茶是可以這樣來喝的。
茶杯放到勞安與李明亮跟前,勞安卻正渴得厲害,管它是什麼,是水就行。捧起小杯,這麼小的杯子一口便可以連杯帶水全部吞進肚子的。別報怨了,入鄉隨俗吧。
勞安抿入一口水,杯子便見了底。放下杯子,唇上沾滿些許細茶沫兒。
李明亮禁不住樂了。勞安馬上意識到李明亮為什麼笑,他悄悄地踹了一下李明亮的腳背,然後忙忙地端起杯,將唇浸入,以為可以涮去唇上茶沫,可是杯中無水。未敢放下杯子,將目光緩緩上移,接觸到胸線之時,馬上加快速度,不敢停留。他看欣兒,如初的憂郁。
誒,勞安覺得這麼裝實在太累,一直小汗細細地流,這回子大汗都涌出來了。索性用手將唇上的茶沫抹去,二(傻)那麼一回吧。
「徐總裁,這就是你待客的方式?很另類。我勞安雖然是一個窮警察,但也不會窮到要向你討水喝的地步。」勞安提亮嗓門說,提振已然頹廢的精神,他更多是讓自己清醒一些,別再仿蝶戀花那麼俗,俗不可耐。
任你旌旗十萬,我自巋然不動。欣兒痛苦于憂郁,也享受于憂郁。
手中電話恰在這時響了,欣兒抬手,來電顯示是陌生號碼。接通電話,她沒有先開口,她要听听對方是何許人也。
「嘿嘿——」一長串笑聲,周大力標致性婬惡的笑聲炸開了,那是可以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對欣兒,除了惡心,再不具有殺傷力。
欣兒將手機免提打開。周大力的電話來得真好,不用她多費口舌了。她將電話推到勞安桌前。
「徐欣兒,你還活著嗎?你真的還活著嗎?我很意外,都那樣了都沒有把你撞死呀?死了多好,死了就可以到天上與你的江華見面了。原來你也不想死呀。听說你撿回來一條命,我周大力特意來恭喜你的。只是不知道下次你有沒有這個好運,對了,你有沒有象江華一樣,在臨死之前立一份遺囑呢?你可別忘記我呀,我可是你的前夫。多多少少也應該分些好處。呵呵。」周大力情緒飽滿信口開河地說。
「你不是進了警局,我擔心你無福消受。」欣兒回他的話,然後睇一眼勞安。
「警局?」周大力又是一陣笑起,他應該笑得神經都在顫抖吧,「你不提醒,我都忘記了。你設計害我,可是呢?還沒有關我的警局。前腳才進去,後腳就出來了。咱有人,在這個社會上混,沒有人,就算不被道上的人給弄死,也被警察給弄死了。可是我周大力黑白兩道通吃。徐欣兒,我的實力你是了解的,你應該不會很失望吧。」
「周大力——」勞安忽地站起來,一拍桌子。
感覺到羞辱的李明亮也氣得變了臉色。
「你是誰,是徐欣兒的什麼人?男人?你請早地離開,別讓我逮著了,逮著我弄死你,這個女人是我的,遲早還是我的。」周大力听到有男人的聲音,他問。
「周大力,你連我勞安的聲音也听不出來了?」勞安氣得唇角在抖,臉色發白。
電話那頭沉默數秒之後,電話掛斷。
「你現在還會覺得我的待客之道很特別嗎?你認為你還有臉喝百姓的熱茶嗎?你認為你每天睜開眼之後就是東搖西逛混到下班嗎?」欣兒問。
嗯——,勞安呼出一口悶氣,他該如何回答欣兒的話呢?很難。「徐總裁,我的上頭——」
「你的上頭是法,還是無法無天呢?你失去了執法的公正,卻還穿著這身衣服到處*,這會讓我懷疑你是一個唱戲的戲子,而非是一個執法者。那麼你又讓我如何待你呢?」欣兒語言犀利地問,不容對方申辯。
「周大力固然可惡,可是他是否真的盜取你手中的文物這事我們還需要查的。不說這個了。」勞安有意回避這個令他顏面掃地的話題。他暗示欣兒也要適可而止。
「不說這個,說什麼?喝茶?聊天?說女人?」欣兒驀地站了起來,手支著桌子,冷眼有力看著勞安。分明周大力被放,里面有貓膩,為什麼勞安可以這麼輕描淡寫地帶過去。「如果你是一個連責任心都沒有公職人員,我認為我們之間說什麼都是浪費時間。」
「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回答的,我這就去逮那小子。」丟下一句話給自己一個台階下去,狀態欠佳的勞安拾起包,對李明亮說︰「我們撤吧。」
出辦公室時,差點與向辦公室里走進來的秦芳撞上。滿頭大汗、失魂落魄的勞安從秦芳身邊匆匆過去。招呼也沒有打,就急急地離去。
也沒有給秦芳更多想象的機會,一只小手抓住她的胳膊。
「芳芳,你來了。」
這是欣兒在學校時對秦芳的稱呼,好象很久沒有這麼親切地叫了。一時間又讓秦芳恍若踩萍渡水,看到隔世浮雲。听話地跟著欣兒,來到桌前,坐下。不知道是否改天換日了,一對冤家怎麼會親密無間了?秦芳仍找不到真實的狀態,有點傻愣地看著如蓮般的女子為她沖咖啡。
作者題外話︰謝謝你們,平安回來了。還在恢復期間,少少地更新一些,希望大家不要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