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被本宮說中了,心虛了?」母後站起身來,踱步至我跟前,居高臨下的看著我道。
我輕嘆一聲,抬頭與母後對視,「臣媳無話可說。既然怎麼說都是臣媳的錯,臣媳還有什麼好說的。」
「听你這話可含著不少委屈,覺得本宮冤枉你了。」母後的語氣略帶輕蔑。
「所謂日久見人心,臣媳待太子殿下的心意,相信假以時日,母後一定能明白。」
「要本宮明白,其實很簡單。」母後嗤道,「本宮要你為墨兒殉節,你為何不照做?」
我一時語塞,無法反駁。我該說什麼,說我膽小怕死;說我父兄與郭平安合力逼死太子,我沒臉去見他?無論哪種理由,我都難以說出口。
「你不是挺能言善辯的嗎,怎麼啞巴了?」母後冷笑著問道,看向我的目光卻好似要噴出兩道火來。
我的委屈頓時消散,低眉斂目,額頭輕觸地面,「母後,對不起。」
對不起,是我貪戀塵世,不願赴死;是我到底沒有自己以為的那般勇敢。
母後想必沒有料到我會有此反應,我跪伏在地,不得抬頭,身前卻安靜了很久。在這落針可聞的寂靜中,我仿佛听到更漏聲聲,訴說著夜的漫長。我能想見,我的余生將會在這寂寥的更漏聲中慢慢耗盡。
許久之後,我才听到母後的輕嘆,「哎,這是造了什麼孽。」片刻後,母後又接著說道,「本宮是來告訴你,東宮你是不能住了。本宮已命人把承安宮打掃出來,明日是個吉日,宜搬遷,你收拾東西搬過去吧。」
「是,母後。」
新的儲君雖未確立,東宮卻必須提早騰出,以便隨時迎接新主人的入住。
母後忽然伸手扶住我的手臂,我疑惑地抬頭看向母後,順著她的手勢站了起來。
「若葉啊,」從我嫁入東宮,母後極少喚我的名字,而用這樣溫柔的語氣喚我的名,更是第一次,「你若真的念著墨兒待你的好,就不要插手繼立太子一事。」
原來,母後仍然認為一切是我在搗鬼,我急于解釋,可「母後」二字剛剛出口,便被她打斷,「本宮知道你想說什麼。你試著去勸勸你的父兄,就當是為了墨兒。他們兄弟兩個,感情甚篤,墨兒一直很疼弟弟,這點你也應該知道。難道,你想讓墨兒在天之靈也不得安寧嗎?」
我很想向告訴母後,我一直把朔鈺當做親弟弟看待,無論怎樣,我都會保護他不受傷害,可是這些話我卻說不出口。
如果我能說服我的父兄,我與太子又豈會陰陽相隔。沒有把握的事,我不敢輕易承諾,「臣媳一定盡力。」
「只是盡力?」母後對我的回答顯然不滿,她思量片刻,道,「你放心,該你的榮華富貴,絕不會少。」
多說無益。無論我怎麼解釋,母後也不會相信我與父兄並非同伙。我只得沉默以對。
將母後送出東宮大門。回身看到月光下已開到頹敗的桃花,憶起昔日與殿下在花樹下的樁樁往事,孤獨感猶如潮水,將我徹底湮沒。明日起,我就要離開東宮,真正進入內宮禁苑,開始過心如死灰,斷念前塵的生活,管它外間如何繁華如海,都再不與我相干。
「容易。」
容易快步上前俯身听令。
「叫人把這些桃樹砍了吧。」
斯人已逝,我也就要離開,這片保有我們美好記憶的桃林也再沒有留下的必要。我不願讓不相干的人踏入我與殿下的過去。
容易呆愣片刻後才回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