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初來乍到
1、懷揣十二分的自信,我邁開了自己生平掙錢的第一步。
那天,氣溫驟降,零下十多度。我對這種在北方十月過早就表現出的數九天般的寒冷跡象早已司空見慣了。
工地的位置座落在我們礦區的東面,之前是一個舊車隊。由于近幾年礦區規模的日趨壯大和職工人數的逐步增加,也為了給這個與周邊大礦區相比之下略顯黯淡的小礦區增添「光彩」,有朝一日力爭上市,遂經各級領導明文批準,廢除車庫,建設六幢居民樓。美其名曰惠澤礦區的職工家屬,誰知道背後的陰謀究竟是什麼。
頭一天,我爸打听到早晨六點要開工。我想首次出征決不能落後于別人,笨鳥先飛嘛。于是我五點半就大步流星地趕到工地,看到離我不遠處有一團跳動的火苗和兩三個圍坐在火旁的人,過去問話才知是幾個下夜(看東西)的。
月亮掛在半天邊,夜色還未完全褪去。趁工頭沒來的這會兒工夫,我和他們坐在地上攀談起來。
年紀稍大的一個老頭隨即談到了今年工程的進度。二月份已經開始動工,現在樓房基本都已建設完畢,只剩下諸如鋪設管道、安裝門窗、修整周邊路況等一些瑣碎又不得不做的事情,估計最晚能做到十一月底。
我暗自盤算:從今天到十一月底整整五十二天,每天六十五塊,一日不落的話,三千多塊屆時就會到手。對于當初在學校里只會花錢而不會掙錢的我來說,這的確是筆不菲的收入。想到這里,我心中一陣竊喜。
2.雖然我年輕,為人處世尚欠考慮,也不具備那些成年人的老道和世故。但我清楚得很,越是誘人的東西,就越顯得遙不可及——誘人東西的背後,往往掩藏著難言的苦衷和不為人知的艱辛。而當你準備下定決心,並抱以必勝的信念去面對這些困難時,你會發現,用不了多久,那些你所期盼的夢想便會一一成為現實。
學習而言,我或許不夠自信,不夠堅定,更別談聰慧的天資。但受苦來說,力氣、自信、毅力我都有,盡管這話听上去為時尚早。
學習屬于純腦力勞動,而受苦是純體力勞動,身體就是本錢,可以不用經過大腦思考就能做到。用不著別的,有力氣、肯吃苦就行,和學習比起來簡直輕而易舉,我又何懼?
說來也怪,在我想極力認真投入到學習中時,這三樣東西就像在躲避瘟疫一樣,任憑我怎樣集中精力,都無法把它們放在一起。而當我放棄學業半路踫上這種事,它們卻鬼使神差般,一股腦兒地蜂擁而至,佔據了我的思想,支配著我的行動,讓我身不由己地出賣著自己的勞動力。
3.冥思之時,一陣民用三輪車的嘈雜聲由遠及近地傳來。旁邊烤火的人說︰「老韓來了。」
我問︰「誰是老韓?」他努努嘴說︰「穿黑皮夾克的就是,這地方的工頭。」
我起身一看,只見並不寬敞的三輪車上載著十幾個衣衫襤褸的農民工,風塵僕僕的樣子,其中竟然還有幾個女人。他們相繼跳下車︰挎工具包的,扛鐵鍬鎬頭的,臉蛋已凍到紅得發紫了。
有人說「農民工」是一個帶有歧視性的稱謂,也許在多數人看來很低下,可我覺得唯有他們掙的錢是最干淨的,偷盜行騙搶劫貪污與之無關。他們常年過著異地他鄉的漂泊生活,辛苦輾轉一輩子也沒機會住進樓房。而當所有人都住進他們蓋好的樓房,慵懶地躺在床上盡享舒服之時,還有誰會想到,在這塊貧瘠的土地上曾經躍動著怎樣一張張辛勞的面孔?蓋樓的不住樓,住樓的不蓋樓。
生活本就是一件順其自然的事情,因而你不必自怨自艾。人生來就是在不公平中競爭的,但我們務必保持公平的心態去對待一切,就像他們。
留守在這樣的環境中,我需要付出極大的勇氣和韌勁︰曾經的高中生轉眼得瑟成為民工,簡直鬧了出天大的笑話。
從那所幾乎人人都夢寐以求的縣重點高中月兌身,爾後躋身于民工行列的人中,我是絕無僅有的一個。
但我不認為自己沒有走尋常路,我只是在按部就班地演好該演的角色,戲份多少不重要,片酬才是我關心的。
4.工頭在我身邊站定,開始分配工作。我對此人進行一番初步打量︰大約40出頭,米的個子,胡子拉碴,發型蓬亂,看樣子不比民工的形象強多少。若不是有人告訴我,我定會把他當作民工。對他的整體印象是,他也能當頭兒?
我是最後一個被安頓的,扛著鐵鍬隨他來到一大垛水泥面前。他指著水泥垛旁凹突不平的地方對我喋喋不休了很久,儼然一副趾高氣揚的架勢,還不停地指手劃腳︰從這兒下手挖壕,再從兩邊修整……末了,他對我說,頭天來先分配你點兒輕活兒練練手,我估計你們現在的孩子吃不下這份苦。
我心里只是一陣嘀咕︰「哦,是嗎?」
「隔行如隔山」,這話不是沒道理的。學生畢竟只能扮演校園里的角色,整天只知道坐在教室里舞文弄墨的我未曾料到,一把看似極為普通的鐵鍬卻與我手中玩轉自如的鋼筆有著天壤之別。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不止一小時吧。我的手掌心磨出了老繭,腰酸背痛接踵而來,實在干不動了。看著眼前方圓不足五平米的本來就不太平整的土地被我?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