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提到她的時候,往往先想到四個字,那是她得的諢號,卻也是她的殊榮。人們稱她作「十指春風」。據說,只要她當戶刺繡的時候,十根蔥玉手指翻飛開來,在綢緞上龍飛鳳舞,她袖口就會吹出兩股沁人心脾的清風來。人們以此譬喻她繡藝的高妙絕倫。
有趣的是,她本人的名字,卻也與刺繡分不開來,她就是繡巷里的十指春風,吳蠶兒。
蠶兒,這樣的姓名,似乎天生就是為了織錦刺繡而來的。
吳蠶兒同所有的繡娘一樣,每日清晨早起,在繡巷里打理一個不大的攤子。與眾人不同的是,她每日只肯賣三件繡品,賣完了就回到自己屋內,放下一片珠簾,專心刺繡。
三件賣完了,無論是誰再來求,出多高的價錢,她都不會再給繡品。因為,只有她在自己的繡品上繡上「十指春風•;蠶兒」六個字之後,才算是衣服完整的宋繡。
所以,即使強迫她,也是無濟于事。
人們為了買到十指春風的繡品,甚至不惜徹夜等候在她的房前。尤其是些王孫公子,除了要買到她的繡品之外,更多的是想一睹她的芳容。
遇上這樣的情形,她也不會太多驚慌,只是在屋外點上兩盞燈籠,燒一爐滾水,然後自顧自地進屋刺繡,然後熄燈就寢。
求繡的男子們大多斯文,熟知吳蠶兒的性情,也守著不成文的規定,三五成群地守在吳蠶兒屋外,小聲交談著,安安靜靜地過了此夜。
久而久之,這就成為東京府里的一樁風雅事,傳為當世美談。
吳蠶兒早早地收了攤,劉善寶匆匆趕來。
剛一見面,說明了來意,劉善寶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細細地說給吳蠶兒听。
吳蠶兒听罷,心中也不免驚恐。
你可報官了?
劉善寶搖搖頭,還沒有報官,我仔細看這件回紋繡袍的時候,突然覺得,這像是從死人身上剝下來的人皮一般。可能……可能是盜墓的贓物……我……
吳蠶兒眉頭一緊,那你為何找我?
劉善寶看起來委頓了不少,他苦著臉說,這繡巷之中,蠶兒姑娘對刺繡最懂行,也最淵博,我想,蠶兒姑娘或許能看得出這件邪物的來歷。知道了來歷,或許……或許還能找到飛鳳。
吳蠶兒不說話,良久,才道,回紋繡袍可否借來一觀?
劉善寶連忙點頭,轉身從櫃子里捧出檀木匣。
回紋繡袍輕薄而堅挺,錦緞如水,泛著粼粼波光。
吳蠶兒眼前一陣涼意,隨即沁入心脾。紋飾間一種莫可名狀的美,毫無防備地呈現在她的眼前。她本能的察覺,這件衣服竟然不像衣服,而是一只女子。只有「她」月兌下人,而不會被人月兌下「她」。
吳蠶兒像是被魘住,本能地伸手去接。回紋繡袍清涼如水,恰如冰水里清透的冷玉。
此刻,她竟然有一種立刻穿上這件回紋繡袍的沖動。
只要是女人看到這樣的衣服,誰也想去穿在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