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繡停下手里的紡機,抬起左手撩了撩頭發,長長地嘆了口氣。
想不到繡巷里又不太平了,看來當年我離開繡巷,終究是對的。吳蠶兒那丫頭,沒事吧?
听她提起吳蠶兒,秦月亭倒是略有些驚異,再一想,也是,十指春風的名聲,東京府恐怕沒幾個人不知道。
她沒事。只是也被嚇得不輕。
梁玉繡面色略有緩和,吳蠶兒的刺繡最有神韻,即便是當年的我,恐怕也勝不過她。只不過如今她的名聲太響,對于一個繡娘來說,名聲響了未必是好事。刺繡總要安靜些、寂寞些才好。
秦月亭不知她為何提起這些,當即只是點頭不語。
梁玉繡接著說,食人繡的事我也听說了。這件事情的確詭異,不能以常理忖度。
秦月亭精神一振,你听說了?
梁玉秀微微點了點頭,面上也有痛苦之色。
緩緩地道出了當年的一段往事。
當年葉金針、李絲絲夫婦創立金針門,廣收男女弟子。葉金針教男弟子學醫道針灸;李絲絲教女弟子學裁縫刺繡。針灸、刺繡在東京府都是雙絕,名震一時。
後來,葉金針鑽研經脈穴位走火入魔,竟然覺得身體不夠完美,妄想著能夠尋到一個真正完美的身體。最終自然落敗,于是葉金針開始自制木偶人。仿照身體的經脈穴位,以槐木雕刻成木偶人,幾可亂真。
然而偶人畢竟只是偶人,在完美無缺,也終究沒有血肉。于是,葉金針開始物色合適的女子,將她們殺死,取鮮血浸染偶人。李絲絲發現之後,非但沒有阻止,反而助紂為虐。用自己的針線,將女子的血肉縫制在偶人身上。
自此之後,偶人越做越多,也越加逼真。
夫婦二人常常躲在屋內對著一屋子的美艷偶人喝酒調笑,糜爛之極。
當初我並不知曉此事,他們夫婦二人白天仍舊是我們的師父師母,誰曾想,晚上遽然變成惡魔。
後來,葉金針發覺有了血肉的偶人仍舊不夠,于是開始用迷藥劫持路上夜行的女子。帶回來之後,躲在房間里解剖,以尋找身體七魂六魄的所在。
梁玉繡說到這里全身震顫,顯然是強撐著去回憶。
最後,葉金針自詡發現了身體的魂靈所在,並且聲稱,只有在活人經歷世間最可怖的痛苦之後,才能將七魂六魄逼出。
于是,夫婦二人開始研究,如何能制造世間最可怕的苦痛。
後來,李絲絲在刺繡之時,略有所悟,她告訴葉金針,以千萬支金針同時刺入身體,遍布所有經脈穴位,便能制造出最尖銳的苦痛,瞬間即可將靈魂逼出體內。
李絲絲為此繡制了一件錦衣,這便是當年令人聞風喪膽的「繡里藏針」。
秦月亭的臉上也浮現出了痛苦的回憶。
不錯,呵呵,好一個繡里藏針,當年有多少人,死在這兩個衣冠禽獸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