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的長發傾瀉而下,沒有一絲凌亂,精致得可怕。
看到女子的側臉,梁玉繡的臉色突然變了。
那樣精致、白皙、看不到一絲毛孔的臉,有著波瀾不驚卻又動人心魄的美。
你是誰?
梁玉繡又問了一遍,那女子仍舊沒有回答,也沒有回頭,身子仍舊一動不動,眼楮盯著窗欞上的圖案,似乎陷入冥想。
梁玉繡看得越來越清楚。
這個女子的確很美,只是,這種美卻並不是發自她的身子和臉,而是出自她身上這件精致繁復的四色繡袍。
都說人靠衣裳馬靠鞍。
可是,此刻,梁玉繡突然覺得,這件繡袍所蘊藏的美,已經完全蓋過了世上所有的女子。
梁玉繡突然記起秦月亭所說的食人繡,她身子一緊,右手一翻,便扣緊了數枚金針。
那張臉……那張臉雖然精巧,可是,可是竟然沒有一絲血色。
梁玉繡拉過取過牆邊立著的畫軸,輕輕捅了一下女子的腰肢。
皮肉深陷,毫無彈性,女子的身子直直地傾斜了一下。
不回頭。仍舊袖著手,看著窗子,一動未動。
梁玉繡的臉色突然很難看。
她憶起了可怕的事情。
葉金針、李絲絲和他們的木偶人。
渾身覆蓋著血肉的木偶人。
怎麼會?
葉金針已經死了,李絲絲也已經死了。
他們已經死了六年,怎麼偶人會重新出現?
她顯然是記起了一些不堪的往事。
只因為,當年葉金針夫婦煉制偶人,自己……自己也曾經參與過。只不過,後來事情敗露之後,沒有人告發她而已。
突然,她覺得偶人的臉竟然十分面熟。
哦,是了。
是她。
六年前,翠芳樓,她拿著葉金針給的銀子,去給他買酒。
翠芳樓不只是賣酒,還有姑娘。
眼前的這張臉,就是六年前,她帶回去,陪葉金針過夜的歌姬。
她把歌姬送進葉金針的房間,就再也沒有看到她出來。
是她。
想到此處,梁玉繡愈發熟悉了。
是她。
梁玉繡全身戰栗,癱軟在床榻上。
不會的,不會的。
六年了,六年了,無論怎樣的怨念,也該消弭殆盡了。
不要再纏著我,不要再纏著我。
砰得一聲,不知何處來的力量,那偶人女子竟忽的轟然倒地。
偶人頭顱和脖頸的結合處,陡然斷裂,頭顱滾落,脖頸處的虛空之中,突然掠出一片黑影,如同散落的黑色枯葉。
梁玉繡大吃一驚,手里的金針激射而出,五六片黑葉被釘在床腳上、牆壁上,但更多的黑葉從偶人的脖頸處飛掠出來,撲向梁玉繡。
金針發完,梁玉繡的身子已經被黑葉層層籠罩。
那種細微的咬嚙帶來涼絲絲的麻癢,梁玉繡竟然出奇的興奮,她禁不住手舞足蹈起來。耳中似乎听到歡樂的笙簫。她禁不住隨著樂聲而舞出一場霓裳羽衣。
黑葉就籠罩在她身上,的皮膚泛出殷紅色,紅潮上臉,露出一抹歡笑。只是這樣的歡笑,仔細看時,竟然帶著一絲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