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你沒事兒吧?」火把照耀下的一人嬉笑問道。
「沒事個屁!老子都快殘了!」與金四廝打在一起的那人,抽空別過頭,怒吼道。
「哎喲,那哥哥可得來幫幫你了。」那個油嘴滑舌的人繼續道。說歸說,腳下卻加快了步伐,先其他人跑了過來,一腳踹在金四的後背上,只听一聲悶響,金四吃痛啊呀喊了一嗓子。
那油嘴滑舌的人像是受到了鼓舞,加大了腳上的力道,盡管有那麼幾下不準地踢到了六子的腿上,引得一聲咒罵。
突然,他脖子上一緊,在那個突如其來的力量的趨勢下跌倒在地。
原來方才金三正在樹影下喘氣,夜晚太黑,沒人注意到他。他終于緩過了勁來,立馬把那油嘴滑舌的家伙撂倒。
所以當舉著火把的眾人來到時,就看見這四人倒在地上,一陣又一陣地廝打,從這滾到那兒,一會兒又從那兒滾了回來,偶爾還來個交換對手,亂成一團了不說,衣服破了,頭發亂了,臉上混著髒和血,不時地還得從嘴里吐出一把土來。唉,這幅模樣……連丐幫估計都入不了。
火把周圍的眾人頓住腳沒再向前,冷眼瞧了一會兒。
「挺有兩下子的麼。」火光陰影處一個低沉喑啞的聲音冷笑道,「不過,動了我的人……」隨即冷笑出聲,伴隨著捏骨頭的嘎啦嘎啦聲。他語音才落,似乎就有一陣陰風吹來。
金三金四二人皆是一驚。他們不過兩個人,也都只是普通的農家男孩,偶爾打打架靠得都是蠻力,哪里能打得過這些家伙。金四朝金三望去,兩人眼里都有驚恐的神色,想要逃,可是來不及;想後悔,可是無用功。金三忽然後悔極了,不過為了一只兔子,居然鬧到這個地步,那人來搶兔子的時候,他怎麼就沒有問問他是個什麼來頭,貿然動手後,事情卻到了這樣一個不可收拾的程度。要是只有他們四個人,這事兒或許算了就算了,就算要跑也輕松得多……可現在……
金四反應快,也不多思量了,腦子里唯一一個念頭就是——趕緊逃!他听見那一聲冷笑,三魂飛了兩個,那些都是不怕死的家伙,真是無法想象為了給弟兄報仇,會把他給打成什麼樣!于是得了一個空子,就朝邊上滾去,在地上踉蹌地爬了沒幾步,直起身來撲騰著膀子就往前跑。
可是跑了還沒兩步,就給人揪住了後領子,往樹上一扔,一點開場白都沒有,就是一陣暴打。
起先他也瘋狂地朝著面前的一個個黑影揮動著拳頭,用腳踢,用膝蓋頂,然而沒有用,換來的只有一波一波更加凶惡的毆打,直到他再也沒有力氣提起手臂。
他的腦子越來越沉,因為疼痛而咬住唇發出的痛苦的悶哼也漸漸消失。哦,有個拳頭砸在了他的臉上,那個膝蓋頂住了他的肚子,哦,這邊還有一腳踢到了他的肋骨……疼,疼,疼!瘋狂到麻木的疼痛襲擊著他的神經,像一把鋸子,在他脆弱的神經上,一遍又一遍拉扯著。
不知道骨頭斷了多少。
不知道今天如果不死,還能再活幾天。
或許只是短短的一兩分鐘,但對于金三金四來說,卻像一輩子一樣漫長。無法停止的毆打,無法停止!!直將他們打去了地獄!!
眼皮好沉好沉,金四快要抬不動了。只是他還不想將眼皮合上,因為他想在這些可怕凶殘的身影背後找到那個人……那個人……在依稀的月光下,他似乎看見了那個人正帶著眾人跑來……算了吧,他大概是眼花了,出現幻想了。
終于,他闔上了眼,嘴里再忍不住呢喃出聲︰「……花哥……」
*
「這是在做什麼?」花穆嵐冷聲問道。抑制不住的怒火不住地挑戰著她的底線。她危險地眯了眯眼,細細將眼前的人看了一遍,原來還有幾個熟人呵,「好不容易能管到幾個人,就囂張成這樣麼。」她微微冷笑,原來面前這一干人中最有氣場的那位,正是花穆嵐趕到河邊報到時,站在隊尾對她冷嘲熱諷的大胡子「制服男」。
金四並沒有看錯。
當他的意識逐漸朦朧的時候,花穆嵐的確正帶著眾人趕來了這里。
一炷香之前壽壽終于與眾人齊心協力又逮了兩只兔子,本想趕緊生火再吃頓慶功宴的,卻沒想到左等右等等不來金三金四;**細心些,說這大晚上陰森森的林子里,保不準有狼出沒,花穆嵐心里也是一咯 ,帶著眾人就循著他二人的蹤影尋來。沒想到,狼是沒有踫上,踫上了比狼更凶惡的人。
「你……是誰啊?」大胡子松開緊緊攥著金三衣領的手,金三倏地滑落在地。他轉過頭來微微抬起眼瞼,睨了花穆嵐一眼,不屑地冷聲輕笑道,「我說誰這麼狂妄呢,原來是那天的小鬼啊。」
花穆嵐當日和龔隊主爭吵的事情,遲勒也有所听聞,心下倒是覺得挺有意思的,也挺佩服這小子的膽識。然而後來再一听說,沒想到那小子就是和自己說過兩句話的弱小鬼,要氣勢沒氣勢,要氣場沒氣場,講話過度客氣不說,身形又矮小瘦弱,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以訛傳訛給他塑造了個光輝偉大的形象的。「坊間流傳」大概都是這樣,他以前在茅廁撿到一只雞毛,等到這消息再傳回他耳朵里時,就成了遲勒拉出一地雞毛。相信不能誒。
不過今天一看見,雖然還是那副乳臭未干的身子骨,說話倒有些氣勢了,身板還是那個身板,氣場已經不是那個氣場了,在一群人中雖然個子最小,但當他站在人前厲聲呵斥時,倒真是亮了起來;只是在遲勒腦中,對花穆嵐永遠揮之不去的印象就是初見面時,那個腆著臉喊他「大哥」的弱小鬼。
就像方才花穆嵐將遲勒身邊的人都細細看了一遍一般,遲勒也從左至右,從每個人臉上望過去。他長著大胡子,看起來本來就凶惡無比,再加上他凜冽如刀片的眼神,為整張魯莽的臉平添了幾分令人不寒而栗的精光,當他轉眼望向你時,眼里重重的殺意像埋在危機四伏的硝煙中,看不見在哪兒,卻無處不在,一股寒氣就從背後冒上來。
打架有時候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