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點一下,今年的七八兩月,兩邊餐廳都是虧損的,舞廳基本只能保本。張先拉來的一船西瓜,由于天氣太熱,沒能及時出手的,就爛掉了一批,所以不賺反虧。好在藝術學校和咖啡館生意尚可,又去布谷那里送了兩次藥材,幾項加起來算是勉強補上了這兩月的虧空。肋
連續的高熱,加上生意的不景氣,員工們也出現了分化,部分已有些意興闌珊了。這些不利的惱人的事情,自然不能告訴父母,就讓他們開心一點,少些擔憂吧!開學在即,父母已于八月二十六日回江城去了。
陳憶已經在溫州和錢大有做起了服裝,趙若懷雖然不說,但我能感覺到,他是非常渴望去溫州的。孫思這邊,尋找父母的事情毫無進展。女朋友的事也毫無進展。喬縣長、張縣長下馬,雲岫官場大換血,但這一切絲毫沒能動搖蘭半仙在這縣城的地位,非但沒有影響,姓蘭的甚至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了,據說不管是外地調進、還是本縣拔擢的官員,上任伊始,都要首先去拜蘭半仙這個碼頭。我和孫思所有的錢,都已押在那貨船上,而且客觀上也不可能再讓孫思跟去溫州。孫思既不能去溫州,目前情況下,我又不能斷然地舍他而去,何況生意的事情,也不是說解散就能解散的,所以日子還得這樣日復一日地繼續著。
九月初,連續下了好幾天大雨。天氣暫時轉涼了。開學和天氣轉涼兩件事情,對餐廳生意來說,無疑都是利好。所以生意出現好轉的跡象。由于學校已經開學,藝術學校白天的課自然也就停了。白天我們就不似暑期那麼忙碌了。鑊
這天中午吃過午飯,孫思悄悄對我說︰有事要和我單聊。于是我謊稱梁阿滿要來,打發趙若懷去寢室先睡會兒午覺。孫思是帶我去看打好了的貨船。他說選個吉日就可以開始運營了。我倆都打著雨傘,去江邊造船廠的路本就不大好走,加上路太泥濘,好幾次我都差點跌倒了,孫思每次都力挽狂瀾,關鍵時刻扶住了我。我倒沒什麼,但幾次下來,我看他的神情很不正常了,有點曖昧,有點激動。
貨船果然已經完工,孫思和那看船的人打過招呼,就帶著我進了船艙。進了船艙我就發現,不但船已經打好了,船員日常生活必須的一些相關配置也都有了,真的是萬事俱備,隨時可以下水了。這種貨船的船艙,自然不是很寬敞,我以為瀏覽三、五分種就可以出來,哪知孫思指著小小的廚房里的小小的桌凳說︰「心儀,坐會兒!坐著說會兒話。放心!桌子凳子都是干淨的,我上午來過,讓師傅擦干淨了的。」
我只好坐了下去。孫思遞給我一張干毛巾說︰「剛買的,給小唐他們準備的。剛才雨太大了,你頭發都淋濕了,擦擦吧!」我擦拭著長發,剛才那師傅竟然提了一茶壺開水進來,孫思打開廚櫃,拿出兩杯子和一袋西湖龍井茶來,說︰「放心!新買的,杯子我已經洗過了的。」然後用開水再洗了洗,將水倒出了窗外,一邊泡茶一邊說︰「沒辦法,只好湊合一下!這里沒有茶具,你說過了,鐵觀音不能久泡的。我沒有趙若懷那麼浪漫,如果是趙若懷,他一定會為此專門去買一套茶具來,再買上一束鮮花擱在這里,對不對?可我想來想去,趙若懷是趙若懷,我是我,我為什麼要學他呢?」
然後我倆面對面坐了,面前各放了一杯茶,孫思說︰「心儀,你已經很久沒和我單獨說說話了。你記得嗎?一年多前在寒煙山莊,你曾答應我每周至少單獨和我聊天一次的,你食言了!」我只好以認錯的姿態點了點頭。他說︰「心儀,以後這就是我倆共同的船了……」說到這里,竟然又有些激動了。
這個孫大俠!真不知他成天想些啥?我坦然地不帶任何感**彩地望著他,一本正經地說︰「不對,還有張先,是我們三人共同的船。」孫思說︰「等將來有了足夠的錢,我就把張先的股份買回來,讓這船成為我倆的船。」這人怎麼還越說越離譜了呢?我只好盡量喝茶,看茶杯,或者看茶杯里面的茶葉,這樣就有理由可以不用去看他的眼楮。孫思說︰「心儀,你怕我,你怕單獨面對我,對不對?」說這話時,他的聲音有一絲顫抖。這問題還真不大好回答,我遲疑著,他說︰「你怕我還敢把所有的錢交給我,你就不怕我和張先聯合起來,你那錢打了水漂嗎?」我心中猛然一動︰他怎麼會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來?
我微笑說︰「這我還真不怕!當初拿那錢給你的時候,我已經咬過牙了,忍過痛了。我當時是這樣想的︰就當送給你了!反正我覺得……覺得……虧欠你的,就當是償債吧!」我鼓足勇氣抬眼看看他,看到他正饒有興趣地看著我,又連忙收回視線。他玩笑說︰「好了!別怕!抬起頭來吧!咱倆平起平坐就可以了,你不用對我低頭。你不欠我什麼。我會盡量克制自己,不會……不會……冒犯你的。看到丁聚鑫那一大堆流氓,你都能不抖不顫。難道我比姓丁的更可怕嗎?以後我倆說話,你放松一點,別弄得這麼嚴肅。就像你和趙若懷他們說話那樣。」
「好,那我就放松一點了!孫大俠,我斗膽問你一句,你現在這樣,生活的意義何在?」孫思怔住了,顯然沒明白我在說什麼。
「那我換個說法。你最開心的事情是什麼?最高興的時候是什麼時候?其實我也知道,你最開心的事情就是教徒弟,最高興的時候就是教徒弟的時候,對不對?那你知不知道,生活里有另外一些更有意義的事情?你尚且不知道而已!」
孫思打量著我,忍俊不禁地說︰「你想說什麼?有什麼更有意義的事是我不知道的?」
「唉呀!你這人怎麼這麼麻煩?」我很為難,但還得堅持把話說下去。「好了,我豁出去了,最多挨你一頓罵。更有意義的事,自然就是女朋友嘍!」
大約我剛才那表情太逗,孫思大笑起來。
我說︰「嚴肅!嚴肅!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生活,那就是苦行僧的生活!男人不應該是這樣生活的!真正生活的廟門,你都還沒模到。」這話說完,孫思又大笑了。笑完他拱一拱手,說︰「謝傅老師指點!」
「行啊,你還學會貧嘴了!」
「我早學會貧嘴了,跟著你學的。這三年下來,我早就學會了。是你,非要跟我這麼嚴肅,非要對我實行差別待遇。跟梁阿滿、趙若懷、黃雀他們,你都能有說有笑,一到我這里,你就嚴肅起來。我早就想提出抗議了!」
「那行!你傅老師我就繼續指點指點你。本來我是想讓趙若懷來指點你,也不知他有沒有完成任務。沒辦法了,為了你的幸福……」說到這里,我抬眼看他時,他已經嚴肅了,神情十分異樣,眼里有醋意籠罩,有幽怨,有柔情,甚至有過一抹瞬間即逝的狂亂。場面又曖昧起來,我于是果斷住了嘴。
沉默半晌,孫思定了定神,說︰「心儀,你錯了。我最高興的時候不是教徒弟的時候,而是听你唱歌、看你跳舞,還有現在這樣,和你單獨說話的時候。那段時間你一直不去舞廳,我沒意思透了……」
「跑題了跑題了!耿直點!女朋友的事情,你到底準備怎麼辦?」
孫思忍俊不禁地說︰「心儀,你說好不逼我的,你又要逼我了嗎?」
「我不逼你行嗎?我給了你機會啦!我讓你自己主動去找,可是你這態度,你從來都沒端正過!沒辦法,限你三月之內,找到女朋友,不然,我和趙若懷就強制執行,給你安排了!到時你不滿意,可別怪我們!」
「那好啊!我就等著你給我安排。只要是你安排的,管她什麼人,我都認了!」孫思調皮地說。
「喂!你主動一點好不好?當媒婆的事我不擅長的!從來都沒經手過。你能不能別這麼麻煩我小人家?」
孫思研究著我,嚴肅地說︰「心儀,你一拖再拖,一直不答應和趙若懷結婚,是不是就因為這事?」
「是啊!我得先把你給安排了,讓你有了歸宿……」
孫思沉默了一瞬,說︰「好!我就耿直點,女朋友的事,我自己負責!就不麻煩你小人家了。不過呢,你別逼太急了,你小人家才什麼年齡,不至于要急著出嫁吧?我都不急你急什麼?」
「這什麼回答嘛?我怎麼覺得︰你態度還是沒端正。」
「這話題今天到此為止。說點眼下的事。小唐和小馮一起,都得去船上。這小子!現在和小魏勾搭上了,有點舍不得,那也沒辦法,我想來想去,小唐是最合適的人。」
「小唐和小魏談戀愛的事,陳春寶的小女兒告訴過趙若懷,我還以為只是她的猜測而已。孫思,我出錢和你打船的事情,我沒告訴趙若懷。小唐既然要走,趙若懷自然會問起,我的意思,就說那船是你和張先合伙打造的,這樣你調小唐、小馮去那里,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這事你覺得瞞得住嗎?他早晚會知道的!」
「我知道!現在只是暫時瞞瞞,時機成熟,我再告訴他。」
「西城餐廳這邊,到時我再安排兩個人補上就是。心儀,餐廳生意的事你別太操心了。這貨船生意,張先說了,肯定沒問題。只要有船在跑著,過日子沒問題了。」
「孫思,若是被你算計了,我心甘情願。但我倆共同被別人算計了,那可就沒意思了。我說了你別生氣,我倆都不去跟船,這萬一小唐和張先……當然了……我是說萬一。小唐頭腦靈活,對你很忠心,但有的人在利益面前,是會變的,利欲燻心呀!梁阿滿就是一個實例,我當然希望小唐不是這種人。但我們得有一定防範措施,而且他現在和小魏談戀愛,小魏又掌管著我們的咖啡館,風險是客觀存在的,萬一小唐要起了什麼變化,你有什麼辦法控制他沒有?」
「當然有,孫大俠自有門規處理。放心!小唐和張先都怕我,沒事!」
死神最新漫畫︰漫畫樓「孫思啊!這都什麼年代了,你怎麼還門規門規的呢?不要說那是法律不允許的,到時你也不下去手呀,多好的徒弟!我們要防患于未然。先預防他們犯錯。」
「心儀你放心,我有數的!江湖自有江湖的規矩,就象電視里那些黑道上的人,他們看起來無法無天,但也要遵循一定的行業規矩的。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的一套法則。有些事情你不了解。張先和小唐不可能聯合起來要了我的命吧?再說了,他們也得有那本事呀!只要我這人還在,還活著,他們就不敢亂來。我也告訴小唐小馮了,我不會虧待他們,只要有我們的錢賺,就少不了他們的好處。你如果不放心,我就經常過問過問。」
「這是自然,這兩年下來,你也看見了,我是不會虧待員工的。我會充分考慮他們的利益,而且我這人沒那麼小心眼,他就算搞點小動作,只要不是太過分,我也不會計較的。就象現在的東城食店,還有小魏那咖啡館,甚至舞廳那小賣部、茶室,那些人完全沒有點小動作嗎?有的!我也發現過。但不是大問題,我忍了!旁敲側擊地提示了他們一下,意思是我不是傻子,該知道的我都知道。」
「心儀,你覺得蘭半仙,有倒台的可能嗎?」
「不瞞你說,知道喬縣長倒台的事後,我就一直在等,等著傳來蘭半仙倒台的消息,趙若懷也隨時關注著。但趙若懷告訴我說︰姓蘭的現在比以前更猖狂了。你想啊,這縣城整個的公安隊伍,差不多都是他的人,值此新舊交替之際,姓蘭的自然就更得意了。」
「心儀,舞廳三年的租期,已經去了兩年,蘭半仙那里,我至多再等一年。也就是說當初我們三年的約定,只剩下一年時間了……」
「我知道,孫思,蘭半仙的事情,我一直都在找機會……我沒有忘記我的承諾。」
「如果目的只是想報復,那就簡單多了。現在是想從他口中問出我父母的情況。心儀,不瞞你說,就前不久,我還真候到了一個機會……可是關鍵時候,我突然想到你……想到生意……」
「趙若懷說,還是只有等蘭半仙倒台,等他失了勢。蘭半仙再怎麼厲害,他不可能一直在那位置上吧?總有個退休的時候。」
「那還得等多久?不行,我不能一直等下去。心儀,這就是我堅持打船的原因。心儀,你記住,到時我要是真有點什麼事,這船就歸你了。」
「你在說些什麼呀?孫思,還是那句話,不管做什麼之前,你都得先告訴我。不然我不會原諒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