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儀你怎麼啦?」趙陳二人不約而同地問。我勉強擠了擠笑容,做了一個沒事的表情。趙若懷詫異地說︰「怎麼搞的,你臉色好象不大對?」我笑笑說︰「沒事,今天狀態不好,剛才走得有點急,陳憶,麻煩你,給點水喝!」陳憶去了,給我倒了一杯水來,里面放上了紅糖。這紅糖水讓我好生慰藉。對陳憶的哥們之情又加深了一層,我于是動情地對陳憶說了聲謝謝,說得眼淚都差點出來了。我喝完水,陳憶拿著碗出去,竟隨手帶上了房門。一碗紅糖水下去,感覺真的好了不少,我虛弱地靠向身後的牆壁。趙若懷走了過來,在我的後面坐下,然後輕輕地把我挪到他的肩上,算是做了我的牆壁。我弱弱地靠著他,感受著他滿眼的愛憐橫溢、深情無限。兩人什麼都沒有說。我沉醉在他的眼神之下,感覺天地萬物都在剎那間化為了烏有,不復存在了,一門之隔的陳憶不存在了,有可能就在附近的孫思不存在了,孫立夫,不存在了,自我不存在了,所有的心里防線都潰敗了,情感完全失陷了。現在明白什麼是色膽包天了,準確地說,應該是情膽包天,情之為物,有時就是烈酒,壯膽的烈酒,讓人失去心智的烈酒。我忍不住伸出手去,在他清瘦的臉龐上撫模了一下。大約這一舉動對趙若懷來說,意義十分強大,他整個人都顫栗了,意亂情迷了,隨即俯下臉來,溫存地貼在我冰冷的臉上。然後再嘗試著溫存地小心翼翼地吻我。我就那樣無力地癱倒在他的懷里,感覺此時此刻,自己才真正呆到了該呆的地方,就眼前這個男人的懷抱,就是自己唯一想要停泊的港灣,為了這個懷抱,自己可以不計一切,乃至不計生死,但他沒我這麼省事,要求也沒我這麼簡單,他嘗試著解開了我的大衣扭扣,把手伸進了毛衣里面,等到他繼續試探著前行的時候,我終于清醒了過來,遂用力掙月兌,這一用力,把大衣口袋里的東西掉了出來,里面有錢,有鑰匙,還有……是了,剛才在家里換衣服的時候,把換下的衣服袋里的東西轉到這件大衣里了。趙若懷伸手去撿,然後把視線死死定格在那張人流手術的單子上。乍看之時,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所以閉了閉眼,再定楮一看。經過兩次定楮辨別的程序後,他確信那是真的,然後那張單子,在他手上忽然就成了燙手的山芋似的,他驚恐地扔下了它,扔得十分賣力,盡管那只是一張重量可以忽略不計的紙條,然後他憤憤地沮喪地站起來,逃離了我,退回到房門處,我在他臉上看到了從來不曾有過的強烈的挫敗感,與常態的趙若懷判若兩人。我失去了依靠,身子往後一傾斜,人就跌落到地上了。趙若懷本能地伸出手來,但伸到空中,竟然停住了,我自己勉力站了起來,他也就順勢退回了手去。那表情,太復雜了!太痛苦了!但歸結起來,主要是埋怨、怒我不爭氣。他一定開始輕賤我了,這種情形,我還賴在這里干什麼?知趣點!走吧!我站了起來,準備出門去。打開房門,門外的陳憶大約意識到某種不對,他走了進來,趙若懷迅速作出反應,故做不經意地退後一步,卻一腳踩住了剛才扔地上的人流術單子,這個動作我看得很真切。陳憶的眼楮在我和趙若懷的臉上輪番掃視了一下,然後又退了出去。趙若懷迅速拾起那紙條來,撕得粉碎,然後模出打火機,竟然把那些紙屑點了,把灰燼恨恨地從窗子扔了出去。于是那些灰燼就伴隨著江風,飄飄灑灑起來。一張紙條能讓他恨成這樣,我還呆在這里干什麼?我決定離開,手剛拿到門柄,趙若懷從後面抱住我說︰「你要去哪兒?」我自嘲地笑笑,說︰「這下可以死心了吧?放手!別再把時間浪費在我這里了!」他把我推坐到旁邊的凳子上,問︰「他是誰?」口氣很威嚴。我看看他的神情,在里面看到了很深的疑問,于是我明白了,他想了一些不該想的事情,他在猜測那個人,他認為有可能是孫立夫,也有可能是秦為,畢竟有過那麼一個被秦為下了藥的環節。我淡然一笑,回答說︰「哦!這點沒有懸念,是——且只能是孫立夫。」他神色稍解,但只有一瞬間,隨即又開始了質問︰「你不是說你很傳統嗎?口口聲聲你是以古代文人的標準要求自己。這是古代標準嗎?」他質問得有理,在這件事上,我確實愧對古人,愧對傳統道德,所以我無言以對。他繼續質問︰「孫立夫呢?這種時候,他在哪兒?」我沒有回答,徑直走到外面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