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夫離開半月,桃花初開的季節,阿滿帶著柳詠來了。來時我和趙陳孫正在操場上打籃球,阿滿經過詢問,一顛一顛地從土山坡下到籃球場時,我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還真不是夢境。阿滿上身著一件黑色印花綢衫,著一紫色緊身九分褲,腳上是黑色登山球鞋。氣喘吁吁地說︰「媽喲!一輩子沒走過這麼多山路,傅心儀,你這——是人呆的地方嗎?」柳詠身著一套淺灰色的筆挺的西服,黑襯衣紅領帶,頭發油光可鑒的。腳上黑色的皮鞋已被這無情的山路沾上了灰塵。但仍能依稀看出曾經的 亮。他用一種恍若隔世的難以置信的眼光看我,有同情,但更多的是埋怨。他說︰「傅老師,還認識我嗎?」我很感慨,也很感動,畢竟這二人都是大戶人家的孩子,走這麼遠的山路來看我!還有,往昔歲月歷歷在目,四年的同學情份,加上此種環境氛圍下的重逢,我怎能完全無動于衷。確定迎面走來的人確實就是柳詠時,我整個人都怔往了,任由籃球從我手上滑落了下去。我忘了采用高興的歡迎的表情,只是滿面蕭索地看著面前這兩個人。直到柳詠開始了問話。我才清醒過來。我微笑著說︰「嗯!似曾相識。」然後朝向阿滿,說︰「是哪陣風這麼離譜,把你倆給吹來了。」柳詠伸出手來,我攤了攤手說︰「剛打過籃球,手上全是灰…」他拉過我的手,用力地握了握,然後把另一只手放到我的手臂上,剛才打籃球時捋起了衣袖,籃球落到手臂上就讓上面沾了點灰塵,他拍了拍上面的灰塵,然後把捋起的衣袖給歸了位。我以為應該差不多了,哪知他竟順勢擁抱了我!媽媽的,上面田坎上早就有伙食團長舌在觀看了,這姓柳的任性慣了,他哪里能想到我們這地方的特殊情況。但立即就生硬地推開他,又勢必惹他生氣。我尋思,只好索性把場面弄混亂點,就順手拉過梁阿滿來,三人擁抱在一起。擁抱的程序結束後,柳詠掃視了一下操場,在他的掃視下,咱學校那長滿雜草的並不平坦的原生態的土壩子顯得異樣地寒傖。他無限感慨地說︰「怎麼會落到這樣一個鬼地方?」然後聲音就轉入激昂。「我為黃教授一大哭!黃教授大約做夢都沒想到,他最引為自豪的學生,如今淹沒在這樣一個地方。」阿滿附議說︰「哀其不幸,怒其不爭,表示深切的同情,這愛情的代價也太大了點!」柳詠不屑地說︰「休要提愛情兩字!她知道什麼是愛情?年幼無知,輕信盲從。活該!」我拱一拱手,玩皮地說︰「謝二位大老遠趕來同情我!」柳詠嘲諷地說︰「知道厲害了吧?我就是來看你笑話的!阿滿啦!咱倆得保密,今天看見的一切,回去不準告訴同學們。傅心儀呆在這種地方,我都覺得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