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常念那擔任商業局長的父親,也曾多次帶著同一女人來我們西城的隨園餐廳吃飯。礙于他和那女人彼此神情間的曖昧,每次見他到來,我就立即躲避了。吳叔第三次來的時候,我們就證實了他和那女人的關系。怎樣證實的呢?常念媽追來了,抓住那女人就打。這個第三者倒挺低調,基本沒怎麼還手,但吳叔的傾向性很明顯,是傾向于那個小三的。那一時刻,我徹底明白了吳常念父母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當時我和趙陳孫正在小閣樓上喝茶,旁觀了有五分鐘,見小唐正準備過去拉勸,吳常念就出現了,把他的母親勸說了回去。吳常念臨走都沒有看一眼一旁的父親。唉!這一家子!肋
這一年,舞廳基本沒出現過大的亂子,到六月的時候,我們把門票從一元漲到了二元,但絲毫沒影響生意。布谷那里,生意一直延續著。在舅舅和韓磊等人的協助下,我們多次把產于桑榆的各類山貨賣到江城。臘月的花生瓜子生意,規模也較以前擴大了。
對生意而言,這是非常良性的一年。但因為晁建陽的關系,因為梁阿滿的從中作梗,因為螳螂黃雀布谷等人的電話,因為孫思堅持不肯交女朋友,從六月到年末,我和趙若懷是聚少離多,基本就是在賭氣與和解當中度過的。不過現在的趙若懷,賭氣賭得還比較理智,他只拿感情賭氣,不拿生意賭氣,他已經非常明白生意的重要性了,這一點讓我比較放松。于是和他賭起氣來,就會比較執著,比較放肆,比較地沒有顧忌,比較地不計較時間長短。鑊
這一年的年末,除了還清各種欠款外,我們四位合伙人,每人分到了十萬元。按照當時的市場行情,我們真的可以算作錢——小有了!
歲月悠悠,轉眼到了九三年三月。趙若懷二十六歲生日這天,陳春蛾、陳春梅兩姐妹,為她們的佷兒、兒子精心準備了一個生日宴。由于晚上大家都得在舞廳忙碌,生日宴只能是安排在中午。舅舅、趙姨父和陳春寶同志,也特地從寒煙山莊趕了過來。我精心準備了兩份生日禮物,一份給趙若懷,一份給孫思。孫思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所以從去年開始,我就把他的生日定在趙若懷一天了。這樣一來,就有七個孫思徒弟在這天趕來了,來給師父過生日。
考慮到餐廳生意的問題,我們選擇從一點半開始,避開生意高峰期。吃喝了近一個小時,舅媽陳春梅對著我發言說︰「若懷也不小了,今天就二十六了,你舅舅這年紀的時候,趙羽都能走路了。心儀,今天你舅舅也在這里,你爸媽那邊的意思,我們也問過了,我們的意思呢,早點把婚事辦了。」陳春寶、陳春蛾立即附和。舅舅說︰「心儀呀,良玉和楊柳那邊,春節在江城的時候,我和你舅媽也找他們談過了,他們都沒意見,現在就是你的意見了。」舅媽說︰「早點把日子定下來,我們也好早做準備,趙羽那邊也說了,她是再忙也一定要回來的。」
我正思索該怎麼回答,電話鈴就響起了。小唐去接過電話,然後告訴大家說,是黃雀打來的。
黃雀今天比較反常,他那邊好像也是剛喝了酒,聲音比較痛苦,情緒比較激動,這種情況我自然得安撫安撫,哪里能擱了電話不管呢?但那電話機就在離飯桌不到七米的地方。黃雀醉了酒,說的話不但聲音偏大,而且還不著邊際,我又不能總是顧左右而言它。這樣,通話場面就十分被動。趙若懷幾次示意我擱了電話,說晚上再打過去。但黃雀那里,我實在拉不下臉來。我只好對黃雀說︰「你等著,五分鐘以後,我換一電話給你打過去。」然後對著滿桌的人解釋說︰「你們先吃著喝著,黃雀家里遇上點事,我得給他出出主意。」然後出了門。
黃雀的父母正鬧離異,他兩邊調解,疲于奔命,難免工作上有所怠慢,被領導批評了,情緒一上來,也想效仿我,不要工作了!听了電話我感慨萬千,說到底,黃雀和我就是一類人。一樣的道家情懷,一樣的率性不羈。但事關工作,而且是電視台那麼好的工作。我覺得有必要勸勸他。這一電話打下來,居然花費了四十分鐘,加上來回路上的耽擱,我從公用電話亭回去的時候,已經三點半了。先前那飯桌已經散場了。幾位服務員,有的在收拾店堂,有的洗碗,有的摘菜。我問小唐人都到哪兒去了。小唐說幾個長輩去了東城的食店,師兄弟們到寢室打牌去了,師父一個人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問起趙若懷,小唐的表情有些詭異,回答說可能在咖啡館。
到了咖啡館,我按照小魏的指點,推開咖啡館二樓那間小小包房的門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房間里坐著兩男兩女,男的是趙若懷陳憶,女的正是李念和她那位姓張的朋友。看到李念,錢大有和趙羽那年在寒煙山莊用溫州方言進行的對話自然就在耳邊回響起來。在開門的一瞬,陳憶正對著門口,但趙若懷是背對著的。陳憶先前是微笑著的,看見了我,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我正要給陳憶打招呼,趙若懷就于此時伸手摟住了一旁的李念,在她臉上磨蹭起來——非常親昵地磨蹭。我煞時血往上涌,感覺頭腦有點發脹,思維似乎停頓了,精神還有些恍惚。愣了那麼一瞬,我打算輕輕關上房門,然後悄然離開。趙若懷又于這時抬頭說︰「怎麼,不進來坐坐?」我于是盡力做出很有風度的樣子,微笑說︰「冒昧了,對不起!多有打擾,你們繼續!」然後緩緩下得樓來。緩緩下樓一方面是風度的需要,一方面是確實腳下無力了。
出了店門,我想找一個相對安靜的地方,獨處一會兒。想來想去,還是去縣一中的後山吧!失魂落魄地走著,心里絕望地想︰楊柳媽,老傅,對不起了!我和趙若懷的故事,可能又收場了!
不知不覺之間,來到一個地方,依稀就是上次同學會,自己酒後到達的地方。不遠處竟然已經有一人在那里,背對著我站著,在吹簫吧?對了,是孫思,孫思的簫聲!看樣子,他應該不是首次來這里吹簫了。這位孤獨的孫大俠,他有著怎樣的內心世界?是呀!誰能知道他,誰能懂得他?于是,他只好與簫作伴。父親也這樣,常年以簫為伴。但父親那簫聲,和孫思有很大的不同,父親側重于在簫聲中尋找消遙,孫思卻是利用簫聲進行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