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手臂,少年冷汗涔涔,面色蒼白若紙。
「怎麼會弄斷手臂?實在是太不小心了……」清秀少女又是心疼、又是焦急的斥責,手上治療的動作卻不曾稍停。
「嗚……師姐,對不起!都是我害師兄摔斷了手……」嬌甜少女哭花了臉自責著,神色滿是不安與難過。
「師妹,不關你的事啦!」忍著痛,少年強擠出笑來安慰小師妹。「是我自己學藝不精,才會從崖壁上摔下去,只是摔斷一條手臂而已,師姐的醫術這麼厲害,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可是若不是我想自己孵出小鷓兒來養,師兄就不會爬到斷崖上去掏鳥巢里的蛋,更不會讓剛好回巢的大鷓猛啄,因而掉下崖底摔斷手臂。」哭得梨花帶雨,小臉已經糊成一片。
原來竟是如此!
弄清楚「斷壁事件」的來龍去脈,清秀少女不禁又氣又惱,向來溫和的臉龐頓時一沉,神色清冷的斥道︰「你們兩個再怎麼頑皮也不該到斷崖上去偷鷓兒的蛋!先別說有沒有辦法把蛋給孵出來,就算真能孵出來,你們把蛋偷走,硬生生拆散了鷓兒一家,就不怕鷓爸爸、鷓媽媽傷心難過嗎?再說,把自己摔下崖還傷成這樣,就不怕我和娘會擔心嗎?」
眼見向來溫雅柔和的師姐難得的冷下了臉,「偷蛋二人組」知她是真的惱了,心中不禁一陣忐忑,臉上、眼底滿是不安,畢竟比起師父來,他們更怕師姐生氣呢!
「師姐,對不起,我知道錯了……」率先道歉,少年用沒受傷的那只手輕輕的拉著師姐的衣袖搖晃,以言語與行動求饒討好。
「師姐,都是我不好,你別怪師兄……」抹著眼淚抽噎著,少女內心好自責。
見這兩人一個哭成大花臉、一個摔得渾身傷的狼狽樣,沈待君不由得心軟,仔細而小心的幫他接好斷骨後,這才嘆著氣,輕聲告誡,「以後可別再頑皮了。」
「知道了,師姐。」異口同聲的乖巧應和,「偷蛋二人組」不約而同的松了心。
嘻……師姐就是心軟,求一下就不生氣了,真是太好了!
翌日,天色才微微發亮,眾人還在清晨的酣夢中時,沈待君便已醒來。
她輕巧的起身坐起,轉頭看了看身邊踢被睡得正甜的小師妹,唇畔不由得漾起一抹柔和淺笑,小心翼翼的幫她蓋好被,這才輕手輕腳的下了床,動作利落的梳洗打理好自己後,悄然無聲的出了房。
晨光熹微中,她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隨即唇畔漾起一抹笑,神態悠然的順著庭園小徑隨意漫步,享受這片刻的清幽與寧靜。
也許是空氣太好,也許是晨風太柔,也或許是一路上的鳥啼太過悅耳迷人,讓她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就遠離了所居的客院,轉進了後院一處佔地寬廣的竹林,翠綠竹林間,還有座造型古樸的石亭。
像是察覺到什麼似的,沈待君猛然頓足,默不作聲的正欲轉身悄然離開時,一到強勁的破空聲凌厲襲來,逼得她只能回身閃避,隨即「匡啷」一聲,一只白玉瓷杯在她腳跟不遠處碎裂成好幾塊。
「擾我清夢,還想走嗎?」慵懶中帶著冷厲的嗓音在早晨微涼的空氣中驟然響起。
石亭內,一條斜躺在長椅上的身影緩身而起,男人凌厲如電的眼眸直朝「饒人清夢者」射去,俊美的臉龐有著顯而易見的邪魅,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危險的氣息。
忽遭襲擊,沈待君卻未見慍色,淡淡的看了一眼地上碎裂的瓷杯,這才神色不波的凝視著慢慢走出石亭的男人,語氣溫婉的開口了——
「只因貪戀晨間的悠閑,不知不覺間一路散步至此,卻不知這位公子在此休憩?若是驚擾了公子,還請見諒。」低柔的嗓音輕聲致歉,她好言好語的,絲毫不願得罪人。
「如果我說不呢?」優美的嘴角勾起一抹似嘲似譏的冷笑,男人是存心找麻煩。
沈待君聞言不由得一怔,隨即微微皺起眉。「公子這是有意為難嗎?」
怎麼她都如此忍讓了,這人還是不肯罷手?如此的蠻橫,實在是太不講理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猖狂反問,男人隱隱流瀉著嗜血之色。
對談至此,再傻也知道那男人是在故意找碴,更何況沈待君並不傻,就算她向來性情溫和,不喜與人結怨,但也不是任人揉圓掐扁的軟弱之輩。
她當下波瀾不興的微微一笑,神色平和道︰「公子有意為難,我自是不能如何,思來想去,也只能不予理會了。」
話落,她輕輕的道了聲「告辭」,便欲轉身再次離去。
哪知男人卻不打算就此放過,振袖一揮,凌厲破空聲再次襲來!
只不過這一回她還來不及閃避,另一道疾射而來的破空聲已緊隨著響起,隨即就听「匡啷」一聲,第二只白玉瓷杯在空中炸裂散落四處,而一錠平空出現的碎銀則是閃閃發亮的躺在地上,無聲訴說著自己就算「碎杯凶手。」
此一異變讓男人眸底熾光大亮,而沈待君則是在剎那間微微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三道急叫聲已不約而同的響起——
「師姐!」
「師姐!」
「沈姑娘!」
隨著關切的急叫聲,三條身影已奔至沈待君身邊,並由華丹楓率先搶得了發言權——
「師姐,你沒事吧?」急急地詢問,他擔憂的繞著自家師姐猛查看,就怕她被那可惡的男人給傷著了哪里。
先前他起了個大早,以為師姐、師妹還在睡夢中,正想去把她們從被窩里挖起來,誰知才來到房門前,手都還沒舉起,門已被猛然拉了開,反倒嚇了他一大跳。
他還來不及抱怨,師妹卻已一臉倉惶的扯著他叫喊師妹「師姐不見了!」,驚得他也慌了起來,還因此驚動了隔壁房的俞子南,最後三人急匆匆的一路找了過來。
哪知遠遠瞧見了師姐,還來不及高興,就見有人突然襲擊她,驚得他只能急射出一錠碎銀,將那勁道凶猛的瓷杯給擊碎。
哼!太可惡了,膽敢企圖傷他師姐,他也不會讓對方好過的!
想到這里,華丹楓的心火更盛,不由得瞠著一雙怒目朝那男人惡狠狠的瞪去。
見狀,沈待君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臂膀,將他的注意力拉回後,這才微笑著搖頭。「我沒事。」
「沈姑娘沒事就好。」噙著淺笑,俞子南暗自松了一口氣。
「是啊!師姐沒事真是太好了。」夸張的拍著胸口,華妙蝶嘰嘰喳喳的叫道︰「方纔見師姐被襲擊,可真是把我們給嚇壞了,幸虧師兄出手快,否則可不好了!」
說到這里,她微喘了一口氣,隨即想到什麼似的,一雙圓溜溜的大眼驀地瞪向「凶手」,氣呼呼的指責,「你這個壞蛋,怎麼可以欺負我師姐?」
這指責的話語一出,只見那「壞蛋」的邪魅眸光往她的臉上一掃,嘴角帶笑卻顯得極為險惡。「擾我清夢,就算是殺了也應該。」
只是被擾了清夢就想殺人,這人怎能如此的蠻橫殘酷?
再說,這片竹林位處後院,人人皆可來到此處休憩,師姐又不是闖入他的房間,算哪門子的擾人清夢了?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心中不約而同轉著同樣的心思,華丹楓、華妙蝶兩人聞言更是憤慨,忿忿的正欲與那男人理論之際,卻听到俞子南開口了——
「應公子,此乃『武家莊』,而非你『黑風堡』;此竹林更非禁地,人人皆可前來,怎可因為你在此休憩,就說沈姑娘擾你清夢呢?」
直至此時此刻,那男人才像是終于發現俞子南的存在似的,黑眸懶洋洋的覦了他一眼,指尖輕觸優美的唇瓣,似鄙夷又似嘲諷的勾起嘴角。「呵……這不是我那無緣的大舅子嗎?近來松月山莊可還安好?希望令尊別因一些小事憂思煩擾,而累壞了身子才好。」
他這話意有所指,激得向來溫文有禮的俞子南也不由得變臉怒罵,「應孤鴻,你無恥!」
而受到唾罵,男人——應孤鴻像是被娛樂了一般,竟然不怒反笑,神色頗為愉悅。
倒是一旁的師門三人頗感疑惑的互覷一眼……
無緣的大舅子?
默契十足的,三人不約而同扭頭齊往「無緣的大舅子」看去。
明白他們未曾問出的問題,俞子南沉著臉解釋,「此人便是黑風堡少主——應孤鴻。」
哦——難怪說是「無緣的大舅子」了。
回想起有人求親不成後就翻臉成仇之事,某師門三人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視線重新落回「無緣的妹婿」身上。
「你這人真壞,求親不成就處處尋人麻煩,一點氣度也沒有。」藏不住話,華妙蝶率先跳出來嗔聲指控。
「沒錯!」用力點頭,華丹楓還在為先前之事而惱怒,當下也跟著一起開罵。
「我听說武家莊有入莊不得動武的規矩,可你剛剛竟然出手襲擊我師姐,分明就是不把武莊主看在眼里。」
唉……她這對傻師弟師妹跳出來嚷嚷些師門呢?要知道他們可是打算與黑風堡解釋清楚,不卷入黑風堡與俞家之間的恩怨來著,可別反倒弄擰了關系,加深雙方的恩怨才是。
想到這里,沈待君不由得撫額嘆氣,正思索著該怎麼啟齒才好,卻听那男人鄙夷的出聲了——
「武仲連?我眼中從來就沒有他;至于規矩……」狂傲的一笑,應孤鴻以睥睨天下人的眼神睨覷著他們。「我就是規矩!」
有這樣的少主,難怪黑風堡會有那樣橫行霸道的惡名聲。
心下暗忖,沈待君很聰明的沒有說出口,不過她那兩名師弟妹可就沒有這麼識時務了。
「哇——我見過囂張的,但沒見過這麼囂張的。」嘖嘖有聲,華丹楓夸張的驚嘆,臉上滿是揶揄人的模樣。
嘖!怎麼有人可以自我感覺好到這種程度?真是神人啊神人!
聞言,華妙蝶噗哧笑了,絲毫不給面子的調侃。「師兄,老實說,你認識的人也沒幾個。」
「唉……這倒是!」華丹楓裝模作樣的嘆了一口氣。「也許還有更囂張的人,是我孤陋寡聞了。」
他們是嫌與黑風堡仇結得還不夠深嗎?
幾乎想要掩面申吟,沈待君不動聲色的覷了「囂張之人」益發狠戾的黑臉一眼,語氣平淡卻堅決的開口,「行了!你們兩個是在練雙簧嗎?」
淡淡的斥責了兩人後,她轉而對著應孤鴻道︰「應公子,我為我的師弟妹的無禮向你致歉,至于你與俞家之間的過節,我們師門三人不願涉入,先前在黑風堡手中救了俞公子也屬無意之舉,如今向你解釋清楚,望請貴堡高抬貴手,莫再追究。」
她的一番話果斷的把三人與俞子南之間撇得干干淨淨,顯得過于冷漠無情,華丹楓與華妙蝶听了雖覺得對俞子南很美義氣,但因為先前便已商討過,所以當下只是撇撇嘴,並沒其他意見。
甚至就連俞子南也出聲附和,「沒錯!冤有頭債有主,我俞家與黑風堡的恩怨自行解決便是,萬萬不能波及旁人。」義正辭嚴,他完全不想牽連他人。
「既敢從我黑風堡手下救人,就該有受到我黑風堡報復的覺悟。」勾唇冷笑,應孤鴻若說初見沈待君時還不知她身份,也在俞子南伴隨著另外兩人來到,便明白眼前便是前些日子膽敢插手管閑事就走俞子南,並讓黑風堡眾下屬吃了大虧的那三人了。
「喂!你這人還講不講道理啊?」听出他毫無善罷罷休之意,華丹楓怒了。
「我應孤鴻行走江湖,又何嘗跟誰講過道理了?」蔑視一瞥,諷笑反問。
哼!在江湖上,誰的拳頭硬、實力強,誰就是道理。果然,毫不遮掩,甚至驕傲的承認自己就是惡霸的人最強大。
沈待君、華丹楓、華妙蝶三人被他如此狂妄自大的言語弄得不知該佩服,還是該唾棄,倒是俞子南氣急攻心,怒聲斥喝——「應孤鴻,這是我們兩方之事,休得遷怒他人。」
「若我不肯呢?」睥睨斜視,應孤鴻完全不把他看在眼里。
「應孤鴻,你執意牽連無辜,根本不是條漢子!」怒聲大罵,俞子南鐵青著臉,疾言厲色的斥喝,「再說,我俞家與你黑風堡無論作風、行事皆南轅北轍,過往亦無什麼往來,可說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根本就不可能締結姻緣,可你卻突然向我俞家提親,究竟有何目的?」
說什麼他都不相信對方是真的想娶自家妹子,這其中必定有詐!
听聞他的質問,應孤鴻邪魅的笑了。「尋人麻煩,總得師出有名,不是嗎?」
呵……求親,也不過就是個借口罷了!
「松月山莊」的拒絕只不過是意料中事,讓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找俞家麻煩,至于若真的求成了親……哼哼!他也不介意把人給娶進門,好好「疼惜」俞家大小姐的。
「應孤鴻,你!」沒料到他會如此無恥的回答,俞子南頓時氣得臉色忽紅乍白,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只能抖著一只手怒指著他,恨不得立即將他給大卸八塊。
一旁,眼見兩人把話說絕了,沈待君不由得暗嘆一口氣,心知眼前這位黑風堡少主擺明是不願意善罷罷休了。于是她溫和卻堅決的緩聲開口,「應公子,我們言已至此,若你依舊不願善了,那我們師姐弟三人也只能深感遺憾。」
柔軟中帶著堅韌的性格再次彰顯,她的好話說盡,忍讓也已到了底線,若是對方依然蠻不講理,她也不會任人吃定。
當下禮貌的輕聲一句「告辭」後,想帶著自家師弟妹們離去,哪知有人卻不肯讓她如願——
「我有讓你們走嗎?」
隨著乍起的冷斥聲,應孤鴻迅如鬼魅般飛掠而來,凌厲的掌勢直朝沈待君襲去。
所幸華丹楓一直有提高警覺,戒慎在心,當下立即斜插而入,擋在自家師姐身前出掌相迎。
霎時就听「砰」的一聲悶響,對掌的兩人不約而同各退了三步。
「沒事吧?」沈待君見狀嚇了一跳,忙不迭的低聲詢問,眼中滿是關切。
「師姐放心,我沒事!」笑瞇瞇的拍拍自己的胸膛,華丹楓在對掌時瞬間氣血確實有那麼幾分的翻涌,但借著連退三步後,便將那分勁力給化去,完全沒什麼影響,只不過……偷偷覷了一眼對手,他倒是有些另眼相看了。
哎呀!這男人狂傲雖狂傲,倒是滿有兩下子的。
「師兄,這人又想偷襲師姐,真是可惡!快把他打得哭爺爺,喊女乃女乃,以後再也不敢找我們麻煩。」興奮的湊上前來,華妙蝶揮舞著拳頭,激動的叫喊。
「那當然!」華丹楓再次拍著胸脯應聲。
「行了!你們兩個就這麼愛打架嗎?」沈待君無奈的搖頭。
正當這廂師門三人你一言、我一語之時;那廂,應孤鴻雖被擊退了三步,邪魅黑眸卻反倒燃起異常熾亮的光芒,臉上不怒反喜,甚至狂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好!好!好!」連贊三聲好,他驀地神色一變。「再來!」
話聲方落,就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欺身而上。
其速之快,宛若雷電,他的出手招招陰絕狠毒,不負黑風堡平日在外給人的名聲;倒是華丹楓不驚不怕,眼看他再次攻來,當下跳上前去接招,邊打邊將兩人帶離師姐、師妹身邊,以免不小心波及到她們。
一時間,就見掌影飛舞、身影翻飛;勁風四起、落葉飛花,對招之快看得人眼花繚亂,幾乎分不清兩人。
「師兄,打他!打他……」睜大了眼守在打斗範圍外觀看,華妙蝶激動得雙頰飛紅,非常來勁的替自家師兄搖旗吶喊。
至于俞子南則是屏氣凝神的看著兩人打斗,心中又喜、又憂。
喜的是,雖知華丹楓的武藝不俗,但沒想到竟能與近年來在江湖上飛快竄起,名聲不亞于其父的應孤鴻分庭抗禮;憂的是,現下看來兩人雖然打得平分秋色,但應孤鴻的狂傲絕不是白來的,他雖狂妄自大,但也是憑借本身的實力才能如此,就不知華丹楓能否一直支撐下去?
異于師妹的又喊又叫與俞子南的又喜又憂,沈待君面色如水,沉靜不語的細細觀看了好一會兒,最後在心中輕嘆了一口氣……
若單論武功,師弟是絕不會輸給那位黑風堡少主的,只是對方身經百戰,師弟卻是對戰經驗不足,幾次尋著對方空處了,卻又因為經驗不足或是對方狡猾的聲東擊西而錯過;反倒是那黑風堡少主每回皆能把握住師弟露出的破綻,乘機逼得他左支右拙,每每都要吃點小虧才能再將局勢扳平。
唉……想來師弟的落敗,也只是早晚的事了。
想到這里,沈待君無奈的搖頭。而就在此時,卻听應孤鴻長嘯一聲,借著與華丹楓對掌之力,順勢縱身飛掠,揚手一掌就朝華妙蝶轟去。此一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沉浸在搖旗吶喊激情中的華妙蝶在瞬間呆住,一時竟忘了要閃躲!
而華丹楓見狀,不由得怒吼一聲,運足全身功力尾隨急奔,以後發之姿擋在師妹身前欲接下這一掌,哪知兩掌即將相擊之際,應孤鴻卻忽地詭譎一笑,身形在瞬間又轉了個方向,改掌為爪的朝沈待君襲去——完全就是以虛掩實、聲東擊西,真正要下手的對象根本就不是他護在身後的師妹。
這連番的變化完全發生在電光火石的須臾之間,待華丹楓驚覺上當後,欲撲上前去替師姐攔住這一爪已是來不及!所幸沈待君機警,一見到應孤鴻的身形有變,立即連退幾步,並出手試圖以四兩撥千斤來化解攻勢。
奈何縱然她的反應已是不慢,雖然避開了肩頭的凌厲一爪,卻還是免不了被抓破了衣袖,甚至女敕白的藕臂上也留下五道爪痕,緩緩沁出了血跡。
一舉得手,應孤鴻立即退離眾人五丈之外,一邊丟開手中的破碎衣料,一邊發出愉悅大笑,似乎對此結果感到非常滿意。
「師姐!」華丹楓、華妙蝶不約而同的驚叫著,雙雙飛奔到她面前。
「師姐,你受傷了!」一見她手臂上正沁出鮮紅血珠的爪痕,華丹楓瞬間赤紅了眼的怒吼,氣急敗壞的馬上急著掏出「玉雪膏」為她敷上。
「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一時驚住,就不會讓那個壞蛋有機會傷到師姐了。」又急又悔的自責著,華妙蝶滿心愧疚,回想起方纔的景象,不由得暗怪自己太沒用。
「不關你們的事……皮肉傷而已,不礙事的。」搖著頭,沈待君輕聲安慰,心中很清楚以應孤鴻的快、狠、絕,就算師妹沒被驚住,也擋不了他的攻勢。
「幸好只是皮肉傷!」本來看得心驚膽跳的俞子南,一確定她沒什麼大礙後,終于松了一口氣,隨即又馬上繃起臉看向某個滿臉愉悅的男人,憤怒的斥責,「應孤鴻,你竟然偷襲,根本就是個小人!」
「偷襲?」猖狂的笑聲頓止,應孤鴻冷冷的掃了他一眼後,語帶鄙夷的嘲諷道︰「只有失敗者才會指控別人偷襲!再說,與其說我偷襲,何不承認是你們的戒心不足?」
哼!若他們打從一開始便有足夠的戒備,並且在他們兩人對打時退得夠遠,而不是毫不謹慎的站在近處觀戰,也不會讓他又機會出手了。
他這話一出,頓時惹怒了護師姐不力,因而滿心愧疚又難過的華丹楓,正想沖上前去再跟他大打一場,替自家師姐報仇之際,卻見他的目光驀地轉向自己——
「小子,你太女敕了!」勾起嘴角緩緩道出評語,應孤鴻向來喜怒無常,難以捉模的情緒,此刻卻顯得極為愉悅。
沒想到這個默默無名的小子竟能與他打得平分秋色、不相上下?若非對戰經驗不足才讓他佔盡便宜,結果實屬難料,實在令他感到好雀躍!
若是好生培養,讓他月兌去青澀,日後可不就是個極佳的好對手?
呵……心癢難捺……真是令他感到、心癢難捺啊……
想到日後的「美好光景」,應孤鴻不由得仰天呼嘯怪笑,深黑眼眸也泛起異常興奮之色,模樣說有多怪異就有多怪異。
然而身為一個月兌離少年未久,才剛成年的人,華丹楓與一般的年輕人一樣急著證明自己已經長大,再也不是個孩子;此刻卻被人笑女敕,頓時氣得火上心頭,忿忿的叫囂,「小子?誰是小子了?本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華丹楓三個字你給我記清楚了!還有,你看起來也沒大我幾歲,竟敢說我女敕?你才女敕,你全身上下都女敕到發芽了!」
可惡!他是哪里女敕了,他早已長大,是個有擔當、有能力的大人了。
一旁,沈待君看他氣呼呼的,不由得失笑搖頭。唉……師弟,你可真把人家口中的「女敕」誤解錯方向了。
毫不理會他的氣急敗壞,應孤鴻向來就是恣意任性,如今心情大好之下,也不管先前的沖突與傷了人家的師姐,自在揚眉又道︰「雖然你交友的品味有待商榷,但是我還算欣賞你,日後也不與你們為難了,你好生努力,直至下回遇見我之前,可別死在別人手上了。」
話落,一個縱身飛掠,眨眼已是不見蹤跡,徒留下四人在竹林間面面相覷。
「去你娘的給我回來,傷我師姐的帳,我還沒找你算清楚呢!」率先反應過來的華丹楓怒爆粗口,氣得就想沖上去追人,奈何卻被人一把拉住。
「行了!」微笑著阻止他,沈待君溫聲道︰「小傷而已,不礙事!再說,若能因此而與黑風堡化解誤會,雙方不再糾纏,那也挺值得的。」
「咦?有化解嗎?」滿眼狐疑,華丹楓非常不解。「剛剛我們不是還打得火熱嗎?」這仇應該是愈結愈深才是啊!
「方纔的話你沒听見嗎?耳朵長到哪里去了?」輕啐一聲,沈待君這才微笑道︰「剛剛應公子不是說不再為難我們了嗎?」
「有嗎?」搔著頭,華丹楓茫然了。
罷才他正在氣頭上,根本就沒听仔細對方說了些什麼。
「有啊!我們都听見了。」連連點頭,華妙蝶歡喜的拍手。「這下可好了,師姐再也不用擔心黑風堡會來尋我們麻煩了。」
「是啊!真是太好了。」同聲附和,俞子南的神色認真。「我俞家與黑風堡之間的過節,總算不會牽連到你們,否則我真是于心難安。」
「我才想去找他麻煩呢!」撇著嘴,華丹楓的神色憤然,非常的不高興。「那姓應的以為自己是誰啊?說打人就打人、說傷人就傷人、說不為難就不為難,全由他的一張嘴決定嗎?哼!未免也太……」狂妄自大。
「挺可愛的,不是嗎?」淡淡的接腔,沈待君溫潤的眸底閃著笑意。
「可愛?」在場三人異口同聲的驚叫,一臉的不敢置信。
「是啊!」微笑的點頭,她不吝于再說一次。「挺可愛的。」
「師姐……」華丹楓忍不住將手心貼上她的額頭,確定她沒發燒後,又小心翼翼的查看她的腦袋,最後難掩擔心道︰「剛剛姓應的沒打到你的頭吧?」
慘了!若師姐被打壞腦袋,這可怎麼辦才好?
他這憂心忡忡的話語一出,頓時得到華妙蝶與俞子南的無聲支持。
「說什麼呢你!」好氣又好笑的拍開他的毛爪,沈待君輕聲解釋,「其實那位應公子雖說性情狂妄倨傲,行事我行我素、肆意妄為,既不把人看在眼里,又蠻橫不講理,但他不喜你時,絕不讓你好過;對你有所贊賞,也不吝于讓你知道,好惡全不掩飾,就算想尋人麻煩亦是毫不避諱的直接言明,如此坦蕩磊落的真小人豈不可愛?」
呵……至少是比滿嘴仁義道德,卻暗行丑事的偽君子可愛多了。
听她這麼一說,另外三人不由得微微一怔,覺得她這般說法倒也有著幾分道理,只是因為與黑風堡之間還有提親未成的「恩怨」在,俞子南當然不可能承認應孤鴻是「可愛」的,當下只好笑笑沒應聲,倒是有人不依了。
「那師姐你說,我與那個姓應的,誰比較可愛?」悶聲追問,想到師姐竟然認為那姓應的可愛,華丹楓莫名有種不快感。
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華妙蝶忍不住取笑。「師兄,你吃的這是什麼飛醋啊?」
炳哈哈……笑死人了!師兄竟然連這種事也要爭。
「我哪是吃飛醋?」漲紅著臉斷然否認,華丹楓理直氣壯道︰「我只是覺得論可愛,那姓應的哪及得上我,是吧?師姐。」
還說沒吃飛醋呢!掩嘴偷笑,華妙蝶懶得與他爭辯了。
「是是是,別人自然及不上師弟你了。」禁不住失笑,沈待君無奈的安撫。
這下,華丹楓開心了,也滿意了,當下得意洋洋的橫了自家師妹一眼,隨即目光再次轉回師姐身上,瞧見她破碎的衣袖與手臂上的爪痕,雖已上過「玉雪膏」,應無大礙,卻還是忍不住皺眉——
「師姐,疼不疼?」師姐那白皙無暇的手臂就這麼被那姓應的給傷了,雖然敷以「玉雪膏」後,肯定不會留下疤痕,但光想起就還是忍不住憤恨呢!
「不疼的,別擔心。」搖了搖頭,沈待君不願他擔心,雖覺手臂有點刺痛,但那點疼她還忍得住。
「你騙人!瞧,手都腫了。」瞪著藕臂上五道還沁著血絲的紅腫爪痕,華丹楓心中更是惱怒,氣呼呼的叫道︰「師姐,走!我們馬上回房仔細治療,改天再找那姓應的算賬。」
話聲方落,他一手抓起她沒受傷的那只手,另一手拖著師妹,急得沒打招呼就匆匆往客房方向急奔而去。
留下俞子南獨自一人呆呆站在竹林間吹涼風……
本嚕!
一道悶響驀地響起,他尷尬的環顧四周,確定沒人听見後,這才不好意思的模模肚皮,想起一早醒來至今都還沒用過飯,難怪肚子叫得這麼響。
對了!沈姑娘他們也還沒用過,肯定是餓了,他干脆去張羅早膳幫他們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