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這天,沛沛的學校放了假,根據小家伙兒的奏請,田恬下旨,責令鄭焱陪同沛沛玩耍一天,並確保兩人的安全。鄭焱欣然領命。
八點半,田恬出門去了時裝店,鄭焱和沛沛坐在沙發上制定出游計劃。然而想來想去,蒙城市所有適合兒童游樂的場所,沛沛都去過了,由于沒有新意對他已失去了誘惑,小家伙兒剛才的興奮勁兒一下全沒了。鄭焱想了想說道︰「沛沛,要不咱們倆到媽媽店里取些童裝出來,拿到大街上叫賣,體驗生活行嗎?」
沛沛的眼楮亮了亮,轉瞬又變得黯然起來,幽幽說道︰「不行的,城管的人天天轟趕街頭小販兒,很讓人憋氣的。」
「這正可感受生活的艱難呀。」
「我不!」沛沛的小嘴兒撅了起來。
鄭焱也沒了主意,索性不再言語,由他自個兒想去。
大約過了五分鐘,沛沛忽地從沙發上站起,拽住鄭焱的手高興地說道︰「阿焱,你拿二胡,我拿小提琴,咱們倆到街上掙錢行不行?」
「啊?街頭行乞?」鄭焱很是吃驚。
「什麼行乞,那叫賣藝。」沛沛一本正經地說道,「國外的一些人經常站在街頭演奏曲子,被稱作街頭藝人,我們不妨學學他們。」
天哪,小家伙兒還真想得出來,這與乞丐有什麼區別?怎麼辦?不去吧,怕傷了孩子的心,去吧,真不想拋這個頭露這個面。哼,臭小子淨給我出難題!鄭焱暗罵了一句,還是答應了︰「好吧,不過這事兒要讓你媽知道了,肯定要打你。」
「不會的。」沛沛做個鬼臉兒,笑道,「要打也是打你的。」
「為什麼?」
「阿恬要是打我的,那不是給你弄難看嗎,還不如直接教訓你。」
「啊,那咱們還是不去吧,免得挨打。」鄭焱故意苦著臉。
「你別怕,阿恬不會真打的,嚇唬嚇唬就完了。」小家伙兒一臉的調皮。
「你怎麼知道?」
「咳,每次她都是這樣,打得一點兒都不疼。」
「那是對你,她舍不得;對我,肯定下手就重了。」
沛沛盯著鄭焱的眼楮︰「那只能怪你。」
「怪我?」
「因為你一直在欺騙我們。」
「欺騙?什麼意思?」鄭焱扳著沛沛的頭問。
「你,你一直在我們面前裝瘸子。」
「啊!沛沛,這是誰說的?」鄭焱蹲子問道。
「阿恬。」
鄭焱望著小家伙兒,一臉嚴肅地說︰「沛沛,叔叔沒有騙你們,我確實腿腳不便。好了,不說這個了,我們去找幾件舊衣服。」
「舊衣服?干嗎?」沛沛撇起了嘴,「你不但裝瘸子,還想裝乞丐嗎?」
鄭焱被逗樂了︰「好吧,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我們是藝人不是乞丐,所以今天要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些;況且,今天是元旦,應該有個好心情,也給別人留下個好印象,懂嗎?」
「呵,你這都從哪兒學來的?怎麼一下子明白這麼多道理呀?」鄭焱戲笑道,「不會是擔心讓女同學見了沒面子吧?」
「咳,怕她們干啥,那些個丫頭片子根本不懂得什麼叫藝人和藝術!」沛沛說完把胸脯挺了起來。嘿,把個鄭焱羨慕得一把將他抱起,在臉上接連親了好幾口。
「好了好了,快準備吧,瞧瞧都幾點了!」
鄭焱放下沛沛,兩人各回各的臥室,不一會兒又都走了出來,相視中不由都樂了,原來兩人一樣打扮︰黑西服,白襯衣,紅領帶,腳蹬 亮的黑皮鞋。
鄭焱走近沛沛,笑著問道︰「哎,我怎麼從沒見你穿過這身衣服?」
「這不奇怪,」沛沛笑道,「阿恬昨天才給我買的,怎麼樣,還酷吧。」
「酷斃了。」鄭焱說著彎下腰又要去抱他,小家伙兒卻笑著跳開了︰「快走吧。」
鄭焱的心里癢癢的,瞪了瞪眼,背起二胡隨沛沛出了門。
育才路,是蒙城市最為繁華的街道,田恬的店鋪就在這條街的中段。鄭焱和沛沛乘車來到育才西路一號的錦秋商廈門前廣場,找到了一個不影響行人的小花壇邊兒停了下來。鄭焱將一個鞋盒放在地上,而後和沛沛相視一笑,分別取出各自的樂器,做好了準備。
「沛沛,緊張嗎?」鄭焱笑著問了一句也許不該問的話。
小家伙兒倒是一臉天真的笑︰「不緊張。」
鄭焱贊賞地點點頭︰「好,那就將你平時練習過的曲子,一一演奏出來,我用二胡給你協奏,由于咱們倆沒有合作過,你不要顧及我,平時怎麼拉現在還怎麼拉,懂嗎?」
「知道了。」沛沛答應一聲,舉弓撫弦。琴聲響起,原來是那首《蝴蝶》曲,鄭焱連忙執弓跟上。
優美的琴聲和扮相帥氣的一大一小兩個人,引得來往的行人紛紛駐足觀看。
鄭焱從沛沛的琴聲中听出來,小家伙兒非但沒有慌亂,反而演奏得比平時更為到位,這讓他很是欣慰。三支曲子過後,鄭焱放下二胡,從沛沛手中取過小提琴,並向他使個眼色,小家伙兒心領神會,從地上拿起鞋盒兒,雙手捧著走近圍觀的人們。而鄭焱手中的小提琴,則蕩起一支歡快優美的樂曲——《吉祥的日子里》。
美妙的琴聲,優雅的身姿,俊美的臉龐,讓圍觀的人們痴迷與陶醉。面對小家伙兒舉過來的盒子,人們在懷疑中掏出各色紙幣投了進去。一位被母親抱著的小女孩兒,從身前的衣兜里拿出一枚硬幣投進了盒子里,沛沛見了,向她笑了笑,伸手從盒子里拿出一張十元紙幣塞到了她的衣兜里,模了模她的臉蛋兒,笑著轉向了別處。鄭焱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演奏也更加盡力。
鄭焱一連演奏了三支曲子,曲聲美妙,笑臉迷人,圍觀的人聚聚散散,一批又一批。為了讓沛沛得到鍛煉,鄭焱將提琴重又交到他的手里,自己則捧起鞋盒兒,跛著腳走近圍觀的人們。然而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圍觀者沒有投錢,甚至有人發出噓聲,前排兩個學生模樣的姑娘,竟然月兌口說道︰「天哪,怎麼是個瘸子?」
鄭焱並未感到難為情,似乎心中還有些得意。可小家伙兒沛沛卻不干了,他停止拉琴,走到鄭焱身邊,不無生氣地說︰「阿焱,你怎麼不注意自己的形象!」
鄭焱故意看看自己的衣著,笑問︰「怎麼了,我這不是挺好的嗎?」
「好什麼呀,你干嗎瘸著走?讓人看了倒胃口,我還以為是我拉得不好呢,真是的!」
鄭焱微微一笑︰「這沒辦法,本來就是嗎。」
「可你看看,人們都走了!」
鄭焱環顧四周,果然看到圍觀的人在漸漸散去,便蹲子扶著小家伙兒的肩,說道︰「對不起,我願接受你的處罰。」
「真的?」
「真的。」
「說話算數?」
「算數。」
「太好了。」沛沛高興得一下摟住了鄭焱的脖子,鄭焱正要將他抱起,卻听沛沛輕呼一聲︰「別動。」
鄭焱不知何故,發現沛沛瞪著一雙大眼楮正往自己身後看,便緩緩轉過身來,抬頭看時,不由驚叫一聲︰「夏雪?」連忙站起了身。
原來,鄭焱的身後站著一位滿面含笑的美艷女子,也許是她太漂亮了吧,沛沛竟然驚得瞪大了眼楮。
「夏雪,哦,不不。」鄭焱竟然紅了臉,輕聲說道︰「小姐,又見面了,對不起,我又認錯人了。」原來此人正是那天軍車上坐著的女子。
女子盯著鄭焱的臉,笑容依然掛在臉上,聲音略帶顫抖地說道︰「終于又見到你了,讓我找得好苦好苦。」
鄭焱听了心中一驚,恍惚間伸手將女子摟進懷中,激動地說︰「夏雪,真的是你嗎?你怎麼找到了這里?」
女子聞听身子顫抖了一下,推開鄭焱兩眼審視著他問道︰「夏雪是誰?」
鄭焱猛然醒悟,他仔細地端詳著面前的女子,長得太像夏雪了,只是神態略顯不同,況且,若真是夏雪,恐怕早已對自己又打又吻了。
「真的對不起,我……我太魯莽了,請小姐原諒。」鄭焱說著向女子微微躬了躬身。
「我不怪你。」女子恢復了初始的神情,臉上的笑意也更甜了,「我叫榮蓉,你呢?」
鄭焱遲疑了一下,如實答道︰「我叫鄭焱,很高興認識你,多謝小姐的寬恕。」
榮蓉的手機響了,她沖鄭焱嫣然一笑,接通了電話︰「爸,我在街上,中午不要等我了,您和媽媽吃吧,……與一朋友相聚……您放心吧,再見。」榮蓉收起手機,看了看沛沛問鄭焱︰「你的兒子?」
「不,我老板的小寶貝。」
姑娘听了高興地蹲子,問沛沛︰「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沛沛。」
「‘沛沛’?嗯,很好听,琴聲也好听。」榮蓉在小家伙兒的臉上親了一下,說︰「小帥哥兒,剛才我觀看了你們的演奏還沒有給錢,你是要錢呢,還是要我請你們吃飯?」
沛沛眨了眨眼楮,異常堅定地說︰「都不要!」
「嚄,為什麼?」榮蓉很是不解。
沛沛沒有回答,他抱起地上的盒子,對鄭焱說︰「阿焱,我們走。」
榮蓉和鄭焱听了都是一愣。榮蓉道︰「沛沛,阿姨說錯話了嗎?」
「沒有。」
「那為什麼要走?」
「因為……因為……」沛沛盯著榮蓉的臉,「因為我和阿焱還要到別處演奏。」
「好啊,」榮蓉笑了,「你和叔叔演奏,我來收錢行嗎?」
「這……」沛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仰起臉望著鄭焱。鄭焱見了笑道︰「沛沛,中午了,我們找個飯館兒吃點兒東西,也好休息一下,下午再找地方繼續行嗎?」
沛沛輕微地點點頭。鄭焱又問榮蓉︰「榮小姐,如果你沒有別的安排,就隨我們一起過去吃頓便飯,就算我向你賠罪了。」
榮蓉欣然說道︰「吃飯可以,賠罪就不必了,我說過不會怪你的。」
「榮小姐,我對本市的餐飲界很是陌生,如果你知道有適合你口味的飯店盡可帶我們前往。」
「真沒勁!」未等榮蓉開口,沛沛拋出一句。
鄭焱聞听笑問︰「什麼意思?」
「哼,過去你見了美女總是躲著走,今天不知道犯什麼邪了,竟然主動邀請,沒出息!」
「撲哧」一聲榮蓉笑出聲來︰「這孩子真逗,哎,鄭焱,真是這樣嗎?」
鄭焱在沛沛的逼視下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沛沛,不是叔叔沒出息,主要是榮阿姨長得太像叔叔以前的一位朋友了,所以今天見了她感覺很是親切,如果惹沛沛不高興,叔叔下不為例。」
「沛沛,」榮蓉撫模著小家伙兒的頭,「你放心,阿姨不是壞人,不會加害你們的。好了,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保證讓你們吃好。」榮蓉說著掂起小提琴走向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鄭焱忙催促沛沛走過去,三人坐進車里快速離去。
榮蓉帶領鄭焱和沛沛走進一家酒店,早有服務生過來奉茶並遞上菜單。榮蓉將菜單遞向鄭焱,鄭焱推了回去,笑問服務員︰「小姐,有糖醋鯉魚嗎?」
「有的先生。」
「好,這算一個,是沛沛最愛吃的,其余的,榮小姐看著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