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隔壁連鎖店的兩位大姐收工鎖了門,與鄭焱別過後各自回家了。鄭焱抱著薩克斯管獨坐在時裝店里,真個是憂心縈怨、蹙眉凝愁。一天來,田恬不僅沒來店里,連個電話也沒打來,一定是為昨晚的事情而難為情。嗐,真不知道再見面時會是什麼情景。田恬哪,你到底在想什麼?還開不開公司?我真的不能再待在這里了,沙莎逼我,琳達纏我,榮蓉也在靠近我,而你竟然……嗐,我真的不忍心傷害你們,因為我傷害了太多的人,尤其是傷害了疼我、愛我的蘭蘭。想到曉蘭,鄭焱不由一陣心痛,親愛的姑娘喲,我真的好想你,真的好想你。伴著瑟瑟的心語,兩行熱淚潸潸而落……
雲州綠城酒店的「閉月」閣里,橘紅色的燈光照著一對兒捧杯對坐的年輕人,男的是酒店總經理小諾曼,而女的正是柔腸寸斷的張曉蘭。
自從鄭焱失蹤後,小諾曼就感到自己的機會來臨了,經常前往浩瀚集團(中國)公司探望張曉蘭,還以種種借口邀其來店里進餐。這不,今日下午剛到下班時間,小諾曼就駕車將張曉蘭接來店里,請進了「閉月」閣。小伙子又是倒酒又是夾菜,柔聲細語愛意綿綿。
「曉蘭,鄭焱辭世將近一年,你不能也沒有必要再痴痴地等下去了,這不僅有傷你自己的身體,更會使你的親人痛惜不已。我知道你深愛鄭焱,可他呢,如果真的很在乎你,怎麼會忍心拋下你獨赴黃泉?曉蘭呢,諾曼痴痴地等待你七年,愛意不減,愛心不變,我不認為自己比不上鄭焱的才識,既然過去你選擇了他,諾曼毫無怨言,因為諾曼希望自己所愛的姑娘終生幸福。然而現在,我不忍看到心愛的姑娘活在痛苦之中,整日里不思飲食以淚洗面。親愛的,醒醒吧,人死不能復生,我想鄭焱他在另一個世界也不會忍看你如此地折磨自己。」
小諾曼為曉蘭的杯子里倒了酒,繼續說道︰「曉蘭,你等了鄭焱不過四年,已經深知等待的苦楚;而諾曼等了你七年,要想道盡心中的酸澀,豈止是萬語千言。親愛的,諾曼願用自己的真情撫慰你受傷的心,請嫁給我吧!」諾曼說著眼含熱淚捧起曉蘭的手親吻不已。
張曉蘭呆呆地望著小諾曼,好一會兒才抽回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而後拿起酒瓶仰起臉將瓶口對準了嘴。諾曼沒有勸阻,只是怔怔地望著。
一陣狂飲之後,張曉蘭將酒瓶摔到了地板上,呼喚一聲︰「焱子——」便趴到桌子上大放悲聲……
夜里,張曉蘭睜開了眼楮,發現自己躺在床上,隨折起身左右看看,竟然看到諾曼躺在自己身邊,姑娘一陣心驚,連忙往自己身上看,見自己衣服在身,並無不妥,又看看諾曼也是和衣而臥,便悄悄下了床,整整衣衫,拉開門走了出去……
夜幕降臨,鄭焱鎖好店門,站在人行道上獨自徘徊。田恬已經一連三日沒有露面了,更不給自己打電話,也不知狀況如何,真該去看看她了。嗐,說來也怪自己,不忍傷她自尊而予以勸阻,反而恰恰害了她。嗯,還是過去把她接回來吧,等她情緒穩定下來,再借機離開免得相處越久傷害越深。鄭焱想到這里走到了路邊。
一輛摩托車停在了他的身邊,從車上下來的正是肖鵬,鄭焱一見不由心里一緊。只見肖鵬眼楮里噴著怒火,開口罵道︰「姓鄭的,你還是個人嗎,你怎麼說話不算數!」
鄭焱穩穩心神,言道︰「肖鵬,我承認與榮蓉有接觸,但都是她找的我,也許我這樣說不能使你滿意,但我可以實話告訴你,自從發覺榮蓉的目光有了異樣後,每次見到她,我都會明確指出我是個殘疾人,而且身患絕癥,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哼!」肖鵬一陣冷笑,「你說這話頂個屁用!榮蓉為你迷惑,不僅斷絕了與我的關系,還與家人鬧翻搬了出去,這一切不都是因你而起嗎?不都是你給害的嗎?」
「啊,真有此事?」鄭焱心里一驚,難怪這兩天沒來煩我,「肖鵬,榮蓉搬哪兒去了,她不會有事吧?」
「哼,你對她還真夠關心的,難怪她會鋌而走險。」
「肖鵬,」鄭焱一臉嚴肅,「榮蓉是個好姑娘,值得你去愛,但要注意愛的表達方式,不可強求,有道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否則,只會令她反感。」
「用不著你來教我!鄭焱我告訴你,如果你不想傷人害己,就給我馬上消失,否則,我不會饒過你,榮蓉的家人也不會饒過你!」
鄭焱的心里一陣難過,倒不是因為受人威脅,而是覺得自己的存在殃及了他人。于是仰天長嘆一聲︰「我明白,我會消失的。」說完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坐了進去。
鄭焱敲開了田恬娘家的門,迎接他的是沛沛那天真的笑臉︰「阿焱,你怎麼才來呀,不知道我和阿恬天天在等著你嗎?」
鄭焱見了,心中的陰霾悉數消散,燦然一笑道︰「哦,是嗎?」伸手將小家伙兒抱起走向客廳。
田恬的父母看到鄭焱,連忙笑著走過來,正要招呼就座,卻見女兒從廚房里走了出來︰「沛沛,快下來,叔叔很累的。」
鄭焱循聲望去,只見田恬面帶羞澀地走過來,瞥了他一眼,轉向二老說︰「爸、媽,開飯了。」說著挽住母親走向餐廳。鄭焱被沛沛拉著跟了過去。
「鄭大哥,」田明將鄭焱拉到身邊坐下,笑著說,「這幾天姐不在店里,把你忙壞了吧?」
鄭焱看了田恬一眼,淺淺一笑道︰「你姐住在這里樂不思蜀,不知道擔不擔心我把店給偷偷賣了,卷款潛逃?」
田恬望著鄭焱紅著臉說︰「你敢卷款潛逃,我就敢全國通緝!」
姚麗麗听了笑道︰「鄭大哥,我姐信得過你,說不定她還要把家中的大權交給你呢!」
「麗麗,別胡說!」田恬的臉更紅了。
鄭焱見了,馬上打趣道︰「好啊,正好讓我嘗嘗當老板的滋味兒。」
沛沛一听,望向田恬︰「哈哈,那阿恬該對你俯首帖耳惟命是從了。」
「是啊,到那時叔叔可就要揚眉吐氣,再不會被人欺負了!」
「誰欺負你了?」田恬一語嬌嗔。
「沒有嗎?」鄭焱笑迎著她的目光。
「你……」田恬一時語塞,忙低下了頭。
田明兩口子見了不由相視而笑……
晚上十點,田恬和鄭焱回到了家中,鄭焱簡單向她匯報了三天來的銷售與訂貨情況後,便走進了自己的臥室。田恬望著鄭焱的背影笑著搖搖頭,起身走向自己的臥室。
單說鄭焱,進了臥室便和衣躺到了床上。田恬回來了,雖然看起來還算自然,但時不時表現出來的羞澀,說明她依然對那晚發生的事情耿耿于懷;如果自己就此離開,必然會使田恬認為是由于她的過失逼走自己,從而陷于深深的自責與痛苦之中,給這個殘破的家再蒙陰影。看來還是緩緩吧,等到田恬將那晚的事情淡忘,等到有了更好的借口,再公開向她辭行。想到這里,鄭焱坐起身來,月兌了衣服重又躺到了床上。
手機的鈴聲響起,電話是沙莎打來的,鄭焱遲疑了一下接通了︰「沙小姐,還沒有休息嗎?」
電話里傳來一陣泣聲,過了一會兒方听到︰「親愛的,你能原諒我嗎?」
「什麼意思?為什麼這麼說?」
「是我言重而傷了你的心,才使你割腕自殺。親愛的,莫怪我,沙莎是由愛生恨,才拿酒潑你,為此沙莎一直在自責。親愛的,沙莎知錯了,願接受你的懲處。」
「呵呵,沙小姐,別听他們亂講,什麼自殺,那天酒喝多了,踫破了瓶子,才不小心劃傷了胳膊。」
「你就不要掩飾了,越是這樣,我的心里越難過。親愛的,你能過來這邊嗎,我剛剛買了一套房子,想請你一塊兒來裝飾咱們的家?」
「沙小姐,」鄭焱變得嚴肅起來,「我不想重復曾經說過的話,只想說聲︰晚安。」隨即關掉了手機。
第二天早上六點鐘,客廳里的電話響了,鄭焱走出衛生間,拿起了話筒︰「哪里?」
「我是榮蓉,在樓下,我要見你。」
「啊?」鄭焱看看窗外,天剛蒙蒙亮。于是笑道,「你怎麼起這麼早,晨練呀?」
「快下來接我!」榮蓉說完掛斷了。
鄭焱放下電話,轉身進臥室披了件大衣,拿上鑰匙,拉開門匆匆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