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七時許,鄭焱駕駛武依兒的紅色跑車,載著姑娘向省城納蘭進發。
坐在車里,姑娘格外開心,小臉兒春風蕩漾,小嘴兒燕語鶯聲。鄭焱似乎受到了感染,也是笑聲不斷。
手機鈴聲響起,鄭焱看了看一邊減速,一邊接通說道︰「微微,早上好。」
「鄭焱,這兩天的新聞看了嗎?」
「沒有,只顧著睡覺了。」
「你可是名揚四海了,論證會結束的當晚,蒙城電視台就做了專題報道;月亮論壇也有大量網友在熱議,鄭焱這個名字可謂家喻戶曉了。」
鄭焱听了沒有感到驚異,心想,自己的行蹤已然暴露,看來真的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
「鄭焱,你在听嗎?」
「我听著呢。」
「我在家里,很想見你,你能過來嗎?」
「微微,我現在正駕車趕往納蘭,你若有事等我回來再說。」
「啊,去納蘭?是不是和那個小丫頭在一起?」歐陽翠微的聲音有些急促。
「嗯,武董心情不佳,我想過去和他聊聊,順便道個歉。」
電話里靜了一會兒,方又傳來︰「他們不會對你怎麼樣吧?」
「不會的,武董是個寬厚率真之人,看得出他不但對我沒有敵意,而且還很愛憐。」
武依兒一旁听了,一股蜜意涌上心頭,望著鄭焱報以甜甜的微笑。
「哎,你什麼時候能夠回來。」
「如果順利,晚上即可返回。」
「好吧,我在家等你,到了一定給我打電話。」
「再見。」
鄭焱收起手機,重新提檔加速。武依兒側過身來︰「雅光的事情已經暫告一段落,你也該好好歇歇了,既然到了納蘭,索性多呆些日子,我陪你到各處轉轉。至于田姐,有兩位大姐幫忙,不會累著的。」
鄭焱長長吐了口氣︰「謝謝依兒。說來是該歇歇了,無論身心都覺著疲憊。不過,既然為人家打工,領取薪水,就應當盡心盡力。況且,田姐待我不薄,給了我一個安穩的棲身之所,我更應該賣力才是。另外,此去納蘭,我只想當面向武董闡明我的觀點,武董怎麼看我皆不重要,所以,我還是快去快回,一來不使武董煩心加劇;二來,可使田姐少些擔憂。」
武依兒莞爾一笑︰「用不著緊張。哎,鄭焱,你能替老外出謀劃策,足見你樂于助人,那麼,如果老爸向你求教公司治理之策,你會不吝賜教嗎?」
「咳,若論治理之策,我與武董根本不能相提並論,武董吃的鹽比我吃的面都多,要說求教應該是我才對。」
「行行,不說他了,就說咱們倆吧,你應該不會說我吃的鹽比你吃的面多吧?」
「那當然,比起你來,我在某些方面還是很具優勢的。」鄭焱笑了。
「好,那你就在納蘭多呆些日子,指導我彈鋼琴。」
「呵呵,如果我的演技真的高于你,如果你真的要我指導,也只能回到蒙城來,因為我還要打工掙錢養活自己。」
「要是這麼說,那你給我做家教好了,我會付費給你,而且會很高。」
「說來倒是一件美差,只是我與老板簽有合約,不能失信于人。」
「這你不用擔心,我可以適當給田姐以補償。」
鄭焱瞟了一眼姑娘,暗自笑了︰「好了,你放下靠背睡一會兒吧,進了市區我喊醒你。」
武依兒有些不悅,將臉轉向了窗外。
不到兩個小時,鄭焱在武依兒的引導下,將車駛入了一個別墅群,停在一棟豪華別墅前。姑娘鑽出車外,將鄭焱拽出駕駛室,挽住他的胳膊走進了華麗寬敞的大客廳。一位年齡在三十多歲的女子,迎了過來︰「小姐,你回來了。」
武依兒笑意盈盈,指著女子介紹道︰「這是保姆宋姐,這是我的朋友鄭焱。」
被稱作宋姐的女子,看到鄭焱不由暗自驚愕︰天哪,好漂亮的小伙子!
鄭焱見她發愣,微笑著道了聲︰「你好。」便隨武依兒走過去坐到了沙發上。
「宋姐,我爸呢?」
「先生一早去了公司,恐怕要過一會兒才能回來。」宋姐盯著鄭焱,「鄭先生喝點兒什麼?」
「謝謝,清茶即可。」
「好的,稍等。」宋姐轉身去了。
鄭焱巡視著大廳的裝設,自嘲地一笑,贊嘆道︰「看來還是有錢好啊,我來到這里就好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依兒,真羨慕你,生活在這麼優越和美的環境之中,好幸福啊!」
「真心話?」
「當然。」
「那好。」武依兒抱住了鄭焱的胳膊,一臉甜笑,「給我媽做干兒子吧,這里的一切都歸你所有,當然還有我這個干妹妹!」
鄭焱听了很是別扭,伸手捏了捏姑娘的鼻子,笑道︰「丫頭,待會兒你爸回來了,我看他見了我如何稱呼。」
武依兒的大眼楮忽閃了幾下,言道︰「這還用說,肯定直呼你的名字,絕對不會和你稱兄道弟!」
「咱倆打個賭好不好?」鄭焱笑著接過保姆遞來的茶杯。
「賭什麼?」
「待會兒,你爸來了,如果他稱呼我鄭焱老弟,那從今往後你我就是叔佷關系,也就是說你要稱我為鄭叔叔;倘若他進門直呼我的名字,那我……」
「那你就答應我的第四個要求!」
鄭焱樂了︰「哎,你的第三個要求還沒想好呢,怎麼又冒出來第四個?」
「第三個要求我剛剛想好,不過你先前已經答應過了,現在我提出第四個要求,你若是賭輸了,就必須答應我!」
嘿,她還真是個孩子!鄭焱感到既有趣又好笑︰「依兒,說說你的第三、四個要求的內容。」
「第三個要求暫時保密,不過,我會在適當的時候當眾說出;第四個嗎,嘻嘻,我還沒想好。」
鄭焱听了,差點兒將茶水噴出來︰「依兒,你不會真下套兒讓我鑽吧,那我可真要將你的鼻子擰下來了!」說著再次捏捏姑娘的鼻子。
武依兒趴到了鄭焱的肩上,一臉嬌羞︰「你才不舍呢!」
鄭焱似乎想到了什麼,輕輕推開姑娘︰「依兒,你和我坐開一些,免得你爸來了看到我們倆像一對兒兄妹一樣親近,而不好意思和我稱兄道弟,那樣我豈不輸定了。」
武依兒听了驚嘆不已︰「天哪,難怪我爸會輸給你,你的思維不僅超前而且縝密。」姑娘索性攬住了鄭焱的腰,「呵呵,我就要和你親近,免得老爸稱你為兄弟,使我跌輩兒!」
「喂,小姑娘,你這樣可就勝得不光彩了!」
武依兒樂了︰「重要的是獲勝,至于采取何種手段可不予追究。」
正然說著,門開處武海峰走了進來。鄭焱見了連忙站起。武依兒也隨之站起,兩手緊緊地抱著鄭焱的胳膊,並在他的臉上吻了一下,紅著臉轉向父親說道︰「爸,您回來了。」
「哦,回來了。」武海峰看到女兒對鄭焱如此親密,笑著走了過來,伸出右手言道︰「鄭焱,歡迎你的到來,你老……老難請啊!」
好嗎,「老弟」二字差點兒說出口,把個武依兒嚇得一哆嗦。好在老武反應快,而這一改口,又使武依兒欣喜若狂,摟住鄭焱的脖子,跳著嬌喚︰「我贏了,我贏了!」
武海峰一臉不解地望向鄭焱。鄭焱笑了︰「依兒,你贏得也太不光彩了吧?」「嘻嘻,勝者王侯敗者賊,鄭焱,我的第四個要求想必你已經答應了吧!」
鄭焱故作一臉無奈︰「好吧,我且答應下來,倘若你的要求過于荒誕,我會改變主意的。」
「不行!」武依兒撒起嬌來,「男子漢說話就得算數,不能耍賴!」
看到兩個年輕人嬉鬧,武海峰的心里止不住地樂︰「鄭焱,你先坐著,我去廚房做菜為你接風。」
「武董,您不必忙活了,我今天過來,一是護送依兒;二是想向您做下解釋,完了,我就乘車回去。」
「解釋什麼?」
「解釋我為什麼選擇法華而不是瑞環。」
「呵呵,你當然要給我個合理的解釋,只是不是現在。」武海峰的臉上閃過一絲難以琢磨的表情,「我現在沒有心情,辭職請求還在待批,等到有了結果,我再好好向你請教。你現在要做的是,替我掃除籠罩在我們家上空的陰霾。」
「陰霾?」鄭焱的心里掠過一絲不安,「武董,您的意思是……」
「由于落敗,我現在是內外交困,外面的就不說了,家里是妻子埋怨,岳父和老爹批評;女兒雖然心疼我不願多說,可看得出她的心里也堵得慌。你既然來了,就多住幾日,幫我向他們做做解釋,替老哥開月兌開月兌。」
武依兒听了嬌嗔道︰「爸,您怎麼說話呢!」
武海峰立時醒悟,連忙賠笑︰「對不起,口誤,純粹是口誤!」
鄭焱乘機笑曰︰‘依兒,看到了吧,武董不僅已經習慣與我稱兄道弟,其實他內心里也很樂意我做你的叔叔。「
「討厭你們!」武依兒擰了一把鄭焱,回身坐到了沙發上,一張粉臉滿是怨色。
武海峰知道女兒的心事,自是懊悔不已,隨向鄭焱遞個眼色︰「你不是會彈鋼琴嗎,讓依兒帶你到樓上去,你們倆好好切磋切磋,我去燒菜,待會兒喊你們下來用餐。」
武依兒聞听,陰沉的臉立時放晴,起身拽住鄭焱就往樓上走。武海峰一見,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卻說鄭焱隨武依兒上了樓,被姑娘領著參觀了幾個房間,最後走進了一間寬敞的臥室,便是姑娘的閨房了。嘿,這丫頭還真是喜歡粉色,但見室內,吊頂、牆面、窗簾、地毯、沙發、衣櫃和床褥全是粉色,就連粉色的電腦桌上放置的筆記本,也是粉色的。如果說還有什麼別的顏色,那就是床上臥著的那只毛絨絨的的棕熊,和屋角懸垂的兩株蔥翠的吊蘭了。整個裝設雖然略顯單調,但卻給人以清新、淡雅、溫馨和聖潔的感覺。
鄭焱將目光投向武依兒,卻見姑娘粉面飛霞,一雙美目正怯怯地望著自己,似乎在探尋他的觀感。于是莞爾一笑,贊道︰「依兒,這是我所見到的最特別、最典雅、也最為迷人的閨閣了。」
武依兒听了,秋水揚波,柔聲問道︰「這麼說,你喜歡這里了?」
「是啊,居身此間,外面的嘈雜與紛爭,內心的功名、利祿、傷痛與怨憤皆可消散,實在是益壽又延年呢!」
武依兒芳心狂跳,氣急語軟︰「那……那你願意入住在這里嗎?」
鄭焱愣住了︰這丫頭怎麼如此說話,難道她是在向我示愛?看到姑娘那滿臉的羞怯,鄭焱明白了,也膽怯了。好在他思維敏捷,馬上打定了主意,那就是盡量避開這種話題,盡早離開這里,而後擇機悄悄離開蒙城,離開這讓人迷戀而又生畏的是非之地。
「依兒,我雖然喜歡這種色調和氛圍,但這里似乎脂粉氣太重,只適合你們女孩子居住。好了,我們到外面去,听听你的鋼琴彈得怎樣。」說著先行一步跨出門去。
武依兒望著鄭焱的背影,一時暮落粉頰,霧鎖娥眉,呆愣了一會兒,方才輕移蓮步,緩緩跟了過去。
客廳里,鄭焱掀起粉色絨布,一架粉色鋼琴展現在眼前。側臉望見來到身旁的姑娘一臉不悅,便笑著將她按到了粉色的琴凳上︰「依兒,用你最好的演技,彈一曲你最為熟悉的曲子,讓我听听,如果不能取悅于我、給我以激情,那我可就只听不彈了!」
武依兒望著鄭焱那醉人的笑臉,仰起臉幽幽說道︰「給我點兒鼓勵好嗎?」
「好啊!」鄭焱大大方方地在姑娘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請吧。」
輕輕一吻,頓使旭日在姑娘心頭升起,燦爛的朝霞映紅了她那嬌俏的臉龐。姑娘轉過臉翻開曲譜,定了定神,縴指輕撫,蕩起的竟然是一曲《彩雲追月》。
听著這熟悉的曲子,看著這嬌美的姑娘,鄭焱的腦海里突然閃現出妹妹周孟洋那楚楚可憐的身影。老天真是不公啊,眼前的少女健康活潑,沐浴著陽光與歡樂,而妹妹卻難月兌疾患,受盡折磨,更糟橫禍。一陣心痛頓使淚水模糊了雙眼。
一曲終了,武依兒欣然回首,看到的竟然是淒楚的目光,不由芳心一顫,起身攬住了鄭焱的腰︰「你怎麼了,是我彈的曲子喚起你心中的往事,還是看到我使你想起了遭遇不幸的妹妹?」
好個聰穎的丫頭,竟然能洞悉我心。鄭焱不想壞了姑娘的心情,自嘲地一笑說︰「你彈得太好了,我竟然入了迷。來,我試彈一曲你听听。」
「撒謊也不會!」武依兒為鄭焱抹去眼角的淚,苦澀地一笑,「難為你了。」
鄭焱端坐琴前,閉目凝神了好一會兒,方才猿臂輕舒,玉指慢點,悠悠蕩起的赫然是《牧羊曲》。
優美的琴聲,仿佛將人們帶到了晨光映照,山花爛漫的青青山坳之中,聆听鐘鳴鳥語,靜觀溪流松濤。橙橙野果香,燦燦山花俏。夢幻中,一嬌俏少女執鞭曼舞,狗兒跳,羊兒跑,小曲滿山飄,滿山飄。
琴聲創造了意境,意境夢幻了琴聲,武依兒痴痴站立,竟然陶醉其中。
其實何止武依兒沉迷,就連樓下廚房中燒菜的武海峰,和剛剛踏進門來的依彩雲,也為這悠揚美妙的琴聲所迷醉。
武海峰走出廚房,看到妻子正欲上樓,便急忙走過來攔住了她︰「彩雲,你要干嗎?」
「我想看看是誰在彈琴。」
「嗨,還能有誰,你閨女唄!」
「不可能,她沒有這麼深的道行!」
「那可能是她的那位男性朋友。」武海峰一臉平靜。
「男性朋友?哪兒的,蒙城的?」
武海峰故意淡淡地說︰「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和依兒一塊兒過來了。」
「是鄭焱對嗎?」依彩雲臉的變得嚴肅起來。
「你怎麼會想到他?」
「哼,此前從沒有听依兒談起過朋友的事情,這次去了蒙城卻迷上了鄭焱,而能夠被她帶回家來,又會彈琴的男性朋友恐怕只有鄭焱了。告訴我,你們爺兒倆是不是把鄭焱給弄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