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焱被噎住了,嘴巴張了又張,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大哥哥,」淚水掛在姑娘的臉上,「師母是喊著你的名字離開的,以玲玲看來,師母臨終呼喚你,除了思念與牽掛外,恐怕就是懷著殷殷的期盼與囑托,期盼你能活著歸來,雄風重振;囑托你能照顧恩師,照顧姐姐,照顧這個家。可是你……你太令人失望了!」小姑娘說完站起身跑向了自己的臥室。
鄭焱僵在了那里,小姑娘的數落像一把尖刀扎在他的心上,玲玲說得對,師母是對我寄予厚望的,我應該肩負起照顧這個家的重任,讓恩師和姐姐生活得快樂幸福。然而,怎樣才能使二姐快樂起來呢,她的要求也太離譜了!
想到秦悅,鄭焱有些擔心起來,連忙起身走過去,輕輕推開門,悄悄走到床邊,探身看時,見秦悅依然在垂淚,心中好生不忍,可又苦無良策。站了一會兒,輕輕言道︰「二姐,求你不要怪我,小弟實在是為你的家庭著想,你會想通的。好了,休息吧。」說完轉身出了門。
第二天,鄭焱早早起了床,洗漱完畢便走進了廚房,卻見玲玲正然烤制面包。
「玲玲,起這麼早呀。」
「哼,不是我起得早,而是你起晚了。」玲玲沒好氣地說。
「哎,教哥哥做面包好嗎?」
「沒空!」
「喲,還生哥的氣呢!」
「生你的氣?哼,不值得!」玲玲說著擦擦手轉身去了。
鄭焱看看早餐已備好,也走出了廚房。來到客廳,見秦悅臥室的門半掩著,想是玲玲進去喚她起床,便在沙發上落了座。
工夫不大,玲玲撅著嘴走了過來,一坐到沙發上,淌起了眼淚。鄭焱見了,拍拍姑娘的頭,起身走向秦悅的臥室。
秦悅依然躺在床上,眼楮似乎有點腫,臉色也很難看。鄭焱見了不免有些心疼。在床邊坐下,拉過她的手,輕輕說道︰「二姐,鄭焱的到來原本是想給這個家帶來歡樂,沒想到事與願違,看來我得考慮是否重新離開這里了。」
秦悅沒有言語,淚水從閉著的眼楮里流出。臥室門外,玲玲站在門邊兒靜听著門內的聲音。
「二姐,知道你是在做什麼嗎?你是在將鄭焱置不尊不敬、不仁不義之境地呀!你想過嗎,如果將來讓姐夫發現你們的孩子並不像他,如果他暗中做了親子鑒定,那會是怎樣的後果呢?」
秦悅依然不語。門外的玲玲听了身子一哆嗦。
「還有,鄭焱將來也要娶妻,不管與誰結合,一旦讓她得知我竟然做下這等荒唐之事,那又會有怎樣的結果呢?倘若一下毀掉兩個家庭,你說那時的鄭焱會不會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呢?姐呀,小弟認為做人應該講良心、講道德,助人可以,害人不能啊!」
門外的玲玲不知是欽佩鄭焱的人品,還是覺得希望已破滅,聳了聳肩轉身走開了。
秦悅睜開眼楮望著鄭焱,好一會兒才苦笑了一下,道︰「你胡扯些什麼,我讓你做什麼了,一大早就跑來攪人清夢?」
鄭焱見了先是一怔,隨即釋然,笑著說︰「我是來喊你起床吃早餐的,嘻嘻,真夠慵懶的。」
秦悅張開了兩臂︰「拉我起來。」
鄭焱彎腰將她拽起,剛在床邊站定,肩就被狠狠地咬住了,疼得他直咧嘴。
「疼嗎?」秦悅松了口。
鄭焱苦著臉輕輕搖了搖頭。秦悅一見張口又咬,被他推開了。只見他揉著肩一副可憐的樣子,說︰「狠心的二姐,嘴饞了也不能逮著我咬啊,瞧我這瘦骨嶙峋的樣子,不怕硌了你的牙啊!「
秦悅臉一沉︰「小子,從今天起咱倆這仇算是結下了,你要有個心理準備,我這嘴要是饞起來,隨時會咬人!」
「啊,好恐怖啊!」
「把被褥給我整理一下!」秦悅說著走出了門。
上午十一時許,秦悅帶著鄭焱駕車來到了位于市郊的公墓。兩人獻上鮮花,一同跪到了秦弦先生的碑前。
鄭焱望著碑上先生的遺像,悲聲說道︰「師母,弟子鄭焱看您來了。」一語道出,不由淚如雨下。
「師母,弟子無法用語言來表達此時的心情,不知道該表示懺悔、自責還是感激,漫漫六年授業路,每一步都浸潤著師母辛勤的汗水,弟子彈奏的每一個音符,無不浸透著師母的豪情與博愛;忘不了師母的諄諄教誨,忘不了師母的深深母愛;弟子將謹遵師訓,誠信處事,坦蕩做人。也請師母放心,弟子定會孝敬恩師,愛護姐姐,使他們幸福快樂!」
秦悅望著母親的遺像久久不語,唯有淚水默默地流淌。鄭焱將她拉起來,剛要為她拭淚,卻被她一把抱住,只听她哭著說道︰「鄭焱,知道媽臨終前是怎麼囑咐我的嗎?」
鄭焱輕輕搖搖頭。
「媽媽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既然為人妻,就要為夫家傳宗接代,悅兒切記!可是我……鄭焱呢,你今天當著師母的面告訴二姐,我怎樣才能不負母望呢?」
好嗎,又扯上了這個。鄭焱為秦悅擦擦淚︰「二姐,我不是說過了嗎,加強身心調節。還有,真不行就辭去工作,隨姐夫到國外去,只要堅持一定會如願的。」
秦悅听了,推開鄭焱重又跪到碑前,哭喚道︰「媽媽,悅兒有負于您,但不是悅兒不爭氣,而是天不助、人不幫啊!媽媽,悅兒無顏面對您,悅兒走了。」秦悅言畢站起身掩面而去。
鄭焱又向墓碑躬了躬身,默默念叨了幾句,轉身追秦悅去了。
晚上,鄭焱裹著睡衣正在臥室里看書,玲玲敲敲門走了進來︰「大哥哥,悅悅姐是不是病了,臉色很不好,問她有沒有不舒服,卻不肯說。」
鄭焱放下書本,起身出門走向秦悅的臥室。
秦悅已經睡下了,鄭焱近前模模她的額頭,低聲問︰「二姐,你沒事吧?」
秦悅看了他一眼又閉上了眼楮︰「死不了,你回房歇著吧。」
玲玲走過來湊近鄭焱,耳語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即使被唾沫星砸著又有何懼!姐夫離開家剛幾日,你此時幫悅悅姐懷上,不會引起他的懷疑,至于將來孩子像誰不像誰,不足為慮。還有,你想過沒有,悅悅姐有意讓你幫她卻遭拒絕,你讓她怎好再面對你,豈不使她的心情更糟糕!」小姑娘說完轉身帶上門走了。
鄭焱犯愁了,玲玲說得似乎有道理。咳,該怎麼辦呢!
秦悅睜開了眼楮,看到鄭焱望著自己發愣,輕輕言道︰「還站在這里干嗎,傻了?」
鄭焱像是狠了狠心,甩掉拖鞋,掀起被子躺到了秦悅的身邊。秦悅被鄭焱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一愣,隨即紅了臉︰「你小子鑽進姐的被窩里,不怕我抓破你的臉?」
鄭焱平定了一下氣息,嘻嘻一笑道︰「二姐那麼疼我,怎會舍得毀我容呢?你要是真想解氣,就掐我的身子吧,小弟不會喊疼,只是別累著你。」
秦悅听了忽地坐起身來︰「說話算數?」
「算數。」
「不會記恨我?」
「不會。」
秦悅沒有再言,探手撕扯鄭焱的睡衣。鄭焱見了,連忙抓住她的手︰「二姐,你要干嗎?」
「我……我要咬遍你身上的每一寸皮膚!怎麼,害怕了?後悔了?晚了,閉上眼楮!」
鄭焱乖乖地閉上了眼楮,猜想著秦悅會從何處下口。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後,只覺秦悅撲到了自己身上,嘴在胸前咬著啃著。睜眼看時,只覺一片漆黑,原來被子蒙在兩人身上。恍惚中,感覺秦悅果著身子,正想說什麼,嘴又被咬住了,而她的正在摩擦和捕捉著自己的,慌得鄭焱猛地推開秦悅的身子,翻身下了床。
秦悅羞憤難當,雙目噴火,狂吼一聲︰「滾!」便扯過被子蒙住了頭。
鄭焱驚魂稍定,望著抖動的被子愣了一會兒,苦澀地一笑,走出了門……
北京西站。
導師米川先生、秦悅、江馨和玲玲一起為鄭焱送行。
米川和鄭焱擁抱後拉著他的手說︰「鄭焱,為師最後送你兩句話︰你是我最為得意的弟子,也是我早已認定了的義子。作為弟子你要讓為師臉生光彩,作為義子你要讓為父安享晚年。好了,為師祝你一路順風!」
鄭焱的眼楮紅紅的,再次抱住了米川︰「恩師,弟子記下了,弟子再不會做那些讓您痛心的傻事了。春節就要到了,弟子在這里給您拜個早年,祝恩師新年愉快、萬事如意!」
「謝謝你孩子。」
秦悅過來抱住鄭焱吻了吻,將嘴湊到他的耳邊,小聲道︰「死心眼兒的傻小子,你給我听好,如果三個月內我還懷不上,那麼你只有兩條道可選,一,借我一粒鐘;二,替我收尸。」
鄭焱笑了︰「還有一條道可選。」
「什麼?」
鄭焱將嘴湊過去,壓低聲音說︰「我把自己給閹了。」
「你……」秦悅張口咬住了鄭焱的脖子,疼得他差點兒喊出聲。
江馨扯開秦悅,盯著鄭焱的眼楮,冷冷一笑問︰「你希望我給你留下什麼印象?」
鄭焱淺淺一笑︰「師妹,師兄想送你一個吻,吻展你緊蹙的眉頭,帶走你清馨的體香,讓妹妹芳心永悅,使哥哥幸福永享!」說完在江馨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
「呵呵。」江馨又是一聲冷笑,「眉頭早已蹙死,不可能舒展;芳心為苦水淹沒,怎會愉悅。鄭焱,欠賬是要還的,江馨等著你。」說完轉身挽住了秦悅的胳膊,不看他了。
鄭焱微微一笑,走到玲玲面前︰「又要辛苦你了,大哥哥此去江北,與那兒的親友們相處一段時間就回來。」鄭焱瞟了一眼秦悅和江馨,「小妹妹不要像兩位姐姐一樣惱恨鄭焱,而應該以有鄭焱這麼個哥哥感到自豪。好了,扶恩師回去吧,我要上車了。」說完,向米川深鞠一躬,轉身上了車。
列車徐徐開動,鄭焱趴在窗口向眾人告別。玲玲跟著車一邊揮手一邊說︰「大哥哥,你要保重,希望你下次來時,將曉蘭姐帶來。」
鄭焱心頭一熱︰「好玲玲,哥哥記住了,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