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信地址「內詳」的信,是她寫的,超平沒有想到。
她——叫蔣瓊,那時是夏麗姣的秘書。
在他和夏麗姣的婚禮上,他見過她。
當時他還注意到︰她的表情,是對她的夏局長充滿羨慕甚至嫉妒的樣子。
她是個有心計的女人,當時他這樣想。過後,他就忘記了她。
現在,她卻冒了出來。她在信上說︰
「當我大學畢業進了機關後,我的人生就成熟了。我最崇拜才貌雙全並有經濟基礎的男人!
但我也知道,我很難得到這樣的男人的歡心。因為,我有許多先天的不足。但是,我並不會因此放棄自己的追求!
因為我自信︰我的女子感情是豐富熱烈的,而這,男人終究是愛的!
當時,我找出了自己存在的問題︰我與你們這些男人交朋友的條件不太好——比如,我的長相雖然不算差,但也不算好,沒有能引起你們這些男人注意的特點。
再有,在機關工作也受到許多束縛。
還有,作為薪水階層的人,經濟收入少,也影響了開展社交活動……
看到夏局長征服了你,我心里是很不平衡的!
後來,我反復思考自己人生的出路,最終堅定了這樣的決心︰今生今世,一定要找到一個像你這樣,各方面條件都好的生活得瀟灑的男人!
不然,我就是冤枉到世上來走了一遭,我這一生就沒有什麼幸福可言!
于是,我大膽改變了自己的生活——停薪留職下海跟朋友辦公司,還炒股票。
沒想到,我的運氣來——我炒股賺了!幾萬塊錢起家,一級市場也炒,二級市場也炒,一年就賺了近百萬。
考慮到股市風險莫測,最近我激流勇退又回機關上班了。
而這時,我有了一定的物質基礎;我覺得,我有比較好的條件去追求自己理想的愛情了!
就在這時,我在報上看到了你的名字,拜讀了你的《幸福人生》。通過你的作品,我更加了解了你。
我從夏局長那里知道,現在你還是一個人生活,我心里很難受。我覺得,你這樣一個文學奇才,怎麼能一個人生活?
我原來就崇拜你,現在當然更加崇拜你了!超平啊——這是我寫這封信給你,要講的最重要一句的話!
當然,我知道,你並不了解我。
但是,如果你願意的話,我願意停職天天陪伴你,讓你了解我。
我知道︰你是讀電大中文系出來的。而我,也是有文化的人。所以我想,我與你會有共同語言的。
我堅信,你會成為一代文豪!我願為您奉獻一切!
附我的一張近照給您。願我能幸運!」
夠大膽,敢寫!過去,夏麗姣講過她——她這個未婚老姑娘,特別愛找那些結過婚有風度有地位的男人。
但,她一戀再戀,回回失敗。
然而,她的精神支柱很古怪——失敗了也很樂觀;失敗不久,就會開始新的行動。
從這封信可以看出︰現在,她還是這樣一個對自己理想的「愛情」憧憬得很強烈的老姑娘!只是,現在超平他知道了她的古怪精神支柱是什麼……
跟她,會有愛情的共同語言嗎?對她,會產生愛的激情嗎?
他苦臉一笑,搖了搖頭。
隨後,他從信封里抽出她的照片出來——
戴付斯文眼鏡的她,坐在有假山的水池邊看書。她上穿白色短袖衣,下穿黑色百折裙,模樣還挺純情的……
看著看著,他越看越覺得照片上這個蔣瓊,不是給他寫信那個蔣瓊。他無法把這兩個她統一起來。
再一細看,他才看出︰她寄給他的不是她的近照,而是以前那個還在上大學的蔣瓊……
哈哈!跟我玩這種把戲!他笑了。
唉,隨後他又搖頭——這個蔣瓊……拿來跟田萍、夏麗姣、朱夢玲她們比,她一個都比不上!
于是,他決定不復信,把這件事擱置一段時間再說。
也許,是受到這件事聯想的刺激,這天晚上他失眠了。
現在,最使他動感情的是田萍,她卻遠遠地走了。對文學上的紅顏知己朱夢玲,他必須在一個月內答復愛不愛她。夏麗姣,早已與他沒有來往。現在,出現了個這種樣子的蔣瓊……他開始歷數自己交往的異性。
啊,還有她……古娟娟,他的第一個戀人!
他竟然會把她忘到這種程度……而當此時此刻她浮現在他腦海,他開始認認真真地想她。
那年,他與她同在市府機關工作。副省長的千金她,崇拜他將來會成為大作家,發狂地愛他。
她的溫柔、多情、漂亮、鼓勵和幫助,使兩人的戀情迅速升溫,不久兩人就墜入愛河,同居了。
然而後來,他卻覺得與她做夫妻不合適,認為她人生經歷簡單,內秀氣質不夠,愛不出豐富的內涵來。如果與她結了婚,以後婚姻的內容會比較蒼白。
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戀愛。這是他第一次走到思考自己婚姻的人生路口。當時,他的《幸福人生》還未開始構思,還只是在東寫一些西寫一些傾訴自己情感的盡是被退稿的小說。那時,他的情緒總不是那麼穩定,經常是一天一個思想。在這紛雜的思想中,他想到了一條︰既然以後不考慮與古娟娟她結婚,就不應該再跟她同居下去了,這會耽誤她的!
于是,他就含糊的用「做夫妻不合適,做妹妹合適」的理由要與她分手。
而她,堅決不同意,堅持愛他。
為了躲她,他離開了市府機關,下海辦公司去了。他還經常外出旅游。也就是在一次旅游途中,他開始了長篇小說《幸福人生》的構思。也就是在這次旅游途中,他走進了田萍和夏麗嬌的生活。
創作小說的靈感,促使他決意按小說的構思來安排一次自己的生活——追求夏麗嬌和幫助田萍學做生意。
于是,他到田萍住的城市辦公司。後來,古娟娟她還幾次追到那個城市找他。因此,她也認識了住在那個城市的田萍和她母親夏麗嬌。
直到他跟夏麗姣結婚後,她才跟另一個男人結婚。
現在,他與她同住在這省城。只不過是一河之隔——她住河南,他住河北。
他與夏麗姣離婚後回到這省城,她還攜她那新婚的鐘先生來看望過他一次。
她對她的鐘先生說︰超平是她以前在單位比較吹得來的朋友,也是她以前的戀人。她的鐘先生叫鐘標,倒也顯得大度。听說了他的情況後,他先是勸他「要振作起來,‘天涯何處無芳草’,男人是事業第一!」然後,他熱情地邀他以後有空到他家玩。
超平他嘴巴是答應了,但後來沒有去。倒是古娟娟來過兩次電話,問他有不有事需要她幫忙,也問了問他的文學進展情況。再後來,也就是近兩年,互相就不再通話了,像是都忘記了對方。
此時此刻想起她,他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他想︰現在,他突然被一種莫名的人生煩惱困擾,而消除這種煩惱找一個異性來傾訴最合適!而依他現在的情況看,只有找古娟娟她最合適了!
他覺得,他還是了解她的。他可以跟她一古腦兒地講蔣瓊,也可以講田萍,還可以講朱夢玲……
他突然覺得︰現在,他跟她簡直可以無話不談!
然而,在這月色溫柔的夜晚,她在干什麼呢?肯定,她的鐘先生正跟她這個美人兒幸福著……
當年,超平他也有過這幸福。可是後來,他不把這當幸福,因為是他堅決與她分開的。
當年的做法是對還是錯,此刻他不想去探究了。
現在,他非常想的是——立刻听到古娟娟她的聲音,甚至看到她,與她在一起吹牛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