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幸福人生》的男主角,是劉導演從外省請來的,叫米天飛。
他已經拍過好幾部電視劇,名氣不小。他跟超平一樣,屬于身材修長、臉龐英俊那類男人。
他的活潑與幽默,好象勝過超平。但,他的活潑與幽默是看人來的,或者說是因人而異的。
如劉導演把演員們集中在一起,介紹大家互相認識,當介紹到古娟娟時,他只是平淡的對她一笑一點頭,就轉開了臉。
而古娟娟注意到︰他對之前介紹的好幾個女演員,何止投之一笑,他還對她們做相當滑稽表情。
當然,古娟娟她想︰她不需要他對她這麼滑稽,但,希望他對她熱情點。
她覺得,這主要是他與她還不熟悉的原故。
而不久後的一天,劉導演組織演員們到郊外搞娛樂活動,米天飛對古娟娟她表現出來的熱情,卻又讓她有點受不了啦。
當時,大家在草地上圍坐一圈,玩擊鼓傳球。
劉導演組織這個活動的目的,是讓來自各地的演員互相認識溝通。
鼓停,球停在米天飛手上。
在大家的叫好聲中,他從節目主持人手上的許多紙條中抽了一張紙條。
節目主持人大聲念他抽的紙條上面的字︰「請自找個舞伴,跳一曲舞。」
他用笑嘻嘻的目光,一個接一個地看女輩她們。
他的目光移到了古娟娟,沒事,過去了。可他看完了一圈女輩後又轉回來,竟停留在她臉上!
古娟娟心口一跳,但,也只好微紅著臉,迎接他那笑微微的目光。
果然,他彬彬有禮地走過來,停在她面前。
然後,他頗有紳士風度地一彎腰,笑容可掬地一伸手,聲調滑稽的︰「這位女士,我就只有請你。」
古娟娟站起來,對他禮節性地一笑一點頭。
然後,他的手一挽她的腰,她抓著他的手,在錄音機放出的舞曲聲中,兩人幾個優美的舞步就旋到了人圈中間。
兩人身材好,舞步輕盈,一個個優美的造型令大家賞心悅目,贏得了一次又一次喝彩掌聲。還有人喊︰「這是最佳搭檔!」
娛樂歸娛樂。舞畢,古娟娟就消退了興奮。
然而,後來的整個下午,米天飛都對她特別話多。
他找著話跟她說個不停,以至引起他人對他們側目,而他毫不在乎。
後來事情發展到︰有天下午,古娟娟離開文聯辦公室下樓回家,到一樓走出電梯,見米天飛站在大廳中間。
穿著白色的皮夾克、筆挺的棕色長褲的他,兩手插在褲兜里,樣子非常瀟灑。
他一見她,頓時笑容上臉,非常親熱地望著她。
她知道躲不過了,就沖他微微一笑,然後加快腳步,打算就以這微笑代替打招呼,然後離他而去。
但就在她腳步匆匆地經過他身邊時,他喊住了她︰「小古,我是在等你。」
「找我,有事嗎?」她站住了。
「嗯,有點事。走吧,到外面我們邊走邊說。」
他兩手依然插在兩個褲兜里,頭發也亮、皮鞋也亮,一付風流公子哥樣子。
兩人走出辦公樓,走到人少的地方,她問︰「找我有什麼事?說吧。」
「我想請你吃個晚飯。」他兩撇眉毛一抬,對她做了個滑稽表情。
「請我吃晚飯?」她毫無思想準備,很驚訝。
為了熱情,她還是笑著說︰「不會是找我有特別的事情吧?……干嘛要請我吃晚飯?」
「請古省長的千金吃晚飯,算不算是特別的事情呢?」他依然笑嘻嘻的。
「誰告訴你我家庭情況的?」她臉一紅,有點生氣了。
她是最不喜歡人家稱她「省長千金」的。她覺得︰那樣稱呼她,與其說是喜歡她,倒不如說是喜歡她爸的地位,這樣交的朋友有什麼意思!
他一驚,收斂了笑臉。顯然,他不理解她的生氣。
但,他畢竟是擅長表演的。很快,他就又笑嘻嘻地一拍**,一付大丈夫知錯就改的樣子︰
「好,是我錯了——我不是請省長千金吃晚飯,而是請我的演員朋友吃晚飯,這行了吧?」
「干嘛非要請我吃晚飯?我們還不太熟悉呀!」她依然不理睬他的嘻嘻哈哈,認真地問。
這時,有兩個下班的人走過來,他們就都臉上沒帶表情站在那里。
待這兩個人走過去了後,他顯然也感到了僵局。他兩眼盯著地面思考什麼,表情也開始認真了。
一會後,他說︰「小古。實不瞞你說︰你,是我第一個這樣踫釘子的人!
都是文藝界圈子里的人,吃飯、交朋友,這是很正常的事。
在文藝界圈子里,願意深交的,還可以深交下去,何況只是請你吃飯。
我知道︰你是第一次拍片;如果你是這種樣子,我不知道,你這個演員以後怎麼做下去?
難道,你不知道︰在戲里,我們兩人是有一段接吻擁抱鏡頭的!
要是,在此之前,我們不交個朋友,互相熟悉,交流感情,上鏡頭時我們怎麼拍?
如果,我們不能進入角色,能拍出成功的片子來嗎?」
他的話振振有詞。他的話,也可以說是嚴厲地批評她。
她很尷尬,象犯錯了似地低著頭;而她那漂亮的皮鞋尖,卻老在地面不停地繞來動去,似乎表達出她內心又不太接受……
是的,她一會覺得是自己錯了,一會又覺得自己沒有錯……難道,做演員就要完全改變觀念?完全改變自己的生活?他的樣子,明顯是不象只請自己吃餐飯呀!
「小古。」他的語氣緩和了些。「我還知道︰我們拍的片,是根據你老公寫的同名小說改編的……能寫出這種小說的人,他的生活能不風流倜儻嗎?難道,你就一點不受他的影響?」
「哧。」這時她笑了。講到超平,她感覺獲得了巨大的保護力量。
「我老公的生活,算不算風流倜儻我不懂。但,我確切地知道——他對我的感情,是非常專一的!」
「他肯定還交有其他女朋友吧?」
「當然。」
「嘿哈。」他沖她幽默一笑,然後問︰「你呢,肯定也交有其他男朋友吧?」
「沒有。」她回答。
「沒有?」他愣了。
但只一會,他就仰頭大笑起來——他的笑來得那麼突然,他笑得那麼放肆、那麼劇烈。雙手插在褲兜里的他,笑得在原地轉了個圈……
她被笑得臉一陣紅一陣白,覺得受到了侮辱……
「你笑什麼?我交不交男朋友,是我的自由!這有什麼錯?我老公他雖然交有女朋友,但他對我的感情……我剛才已經說了——是非常專一的!」她沖他喊起來。
他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大概是笑出了眼淚吧,不然,他怎麼抬手抹眼角。
然後,他轉過身來,象是發現了一件新物品似的,從頭到腳地打她︰
「你嘛……想不到,劉導演怎麼會選象你這麼單純的人來做演員;而你自己呢,居然也願做演員……這是怎麼回事呢?這可以找個什麼邏輯來解釋呢?今天,我算是大開眼界了!」
而隨後,他是一付慘笑的樣子,搖搖頭,自己來回答︰「我明白,你是在守著什麼,是在守著你的小家吧?
其實,我也有家……告訴你︰回到家,我愛我那個家,不會亞于你愛你的家!
給你看看我一家三口吧。」
他說得很認真,說完拉開夾克衣,從里面的口袋掏出個漂亮的皮夾子。他手指尖一按彈開夾子,然後,從里面抽出一張彩色照片遞給她。
古娟娟接過相片,只見他的妻子也很美,不亞于古娟娟她。他有個漂亮的女兒。
「小古。其實,你愛家,我也愛家。
我是不會破壞你的家庭的。我想,你也不會破壞我的家庭……
我們,只不過是在外面有緣相逢交個朋友,至多只是逢場作戲娛樂一下。
唉,小古,生活得太刻板,人生是沒有意思的!」
這次,她偏著臉听得很認真,皮鞋尖不再在地面動了。
她听得有點心跳。她的眼角余光感覺到︰他在**辣地注視她……
「怎麼樣?不回家要請假吧?是請假還是回家?是過文藝界交際圈子的生活?還是回家去過小夫妻生活?」
她依然偏著臉,為難著,啞著。她想不到︰她也算是見過世面有社會閱歷的人,今天,卻落到這般讓人奚落、嘲笑的地步!
她覺得︰為了當演員演好戲,她沒有理由拒絕他。
但她更清楚︰她今天拒絕他,關鍵是想為超平守好自己的感情防線啊!因為、因為……因為面前的他,不是一般的男人!
如果單獨跟他到餐館吃晚飯,就意味著,與他的關系比較密切了。
而這樣交往下去,她對能守好自己的感情防線沒有把握啊!……難啊,她不知道怎麼回答他?
「小古。看來今天是太為難你了,是吧?那今天就算了吧,你回家吧。反正,以後我們在一起的機會還多。再見,拜拜!」
他見她抬頭,就讓她看見他依然隨和、親近的笑臉。
然後,他對她點點頭,這才一轉身,帶著一副不在乎她的樣子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