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萍沒有注意到,身後的超平的痛苦表情。她的話倒多起來︰
「超平。實話跟你說吧︰其實,這幾年,在三教九流的商場上混,對男女的事,我也懂得了不少。
性知識的書,我都看過。甚至,還看過一些電視電影上的‘床上戲’……
有時,我覺得︰自己對男女事的了解,使自己象結過婚了似的。
但是,我非常不喜歡那些亂七八糟的男女事!
……反正,我一心期待著——只有你,才能給我帶來真正的男女幸福!
反正,我認定了——只有你,是這個世界上對女人感情最細膩最好的男人!天下能給我男女感情幸福的男人,只有你!
這說來說去,還是說明了我們有緣份!
啟程來你這里前,我還終于想通了一個最為關鍵的問題,就是——我和你的這種緣份,也許就只有這一次;但是,哪怕是一次,我也要要!
唉,上帝造出了我們這些男女,卻又成心不讓我們這些男女那麼容易得到幸福,尤其是不容易得到真正長久的幸福!
唉,有時想想想,我又覺得人生其實沒有什麼意思!」
她說著說著,情緒又一次低落下來。她最後說的這句話,著實讓超平听著心疼。
「可以了,擦得蠻干了。」超平只有自己先從痛苦中掙扎出來,然後再來考慮怎麼幫助她消除消沉情緒。
而就在他話落時,在他的手離開她的頭發時——卻看見了幾根白發!他心頭一震,心里更不好受了……
可想而知,她這個到北方的茫茫人海中奮斗的南方孤獨女子,已經飽受了多少感情煎熬?!
瞧著情緒低落、蹙著眉、表情呆呆的端坐著的她,他知道︰這時,她最需要他給她溫存、體貼和開導!
他想了想,竟還是想不出合適的話來說。
他憑直覺,知道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他放開感情來愛她;當然,兩人瞬間就會擁抱在一起……
但是,他對此還是把握不準啊——這,難道就是現在唯一可走的「幸福之路」?也許是,也許又不是……
由于他沉默得太久,他尷尬了。他對平時能說會道的自己,此刻竟啞成這個樣子而惶恐不安。
突然,他看見還啞坐著的她打了個寒顫。
啊!她穿的衣裳太單薄了;或者,是她心里的人生寒潮又襲來了……
他終于想出話來說了︰「阿萍。你穿得太少了,是冷吧?加件衣服吧?」他轉到了她面前,盡量讓聲音顯得溫存。
「是嗎?」她仰起臉來,痴痴地望他。她兩眼已涌滿了淚水。
「超平。是你叫我來的!是你一次次地打電話,叫我來的!現在,我老遠地來了——你,就不能說一句愛我的話嗎?當年是這樣,這次,還是這樣嗎?……你,是要我穿上風衣來跟你說話嗎?」
她的話,象針尖刺痛他的心!她在怨他欠她的情……該怨該怨!
這麼多年了,他把她影響成這樣影響成那樣!現在,又把她影響成了來到他面前的這個她……
當年,他對她確實是愛妹妹的感情!
而近年,他對她的感情老是反反復復的……不,這次他要狠下心來了——不管一切了,就確定他對她的感情是愛情!
于是,他蹲了下來,把她一雙手握在手心,十分動情地說︰「阿萍。這次不會象以前那樣了!你听我說——我愛你!
我叫你來,就是要當面向你說︰我愛你!阿萍,你听清楚了嗎?我說了我愛你了!」
見她對他點了點頭,他接著說︰「但現在還有個問題︰就是,我愛你,我要真正的愛你,我就不能讓你只幸福幾天!
我要從讓你幸福長久來考慮一切事情,你懂嗎?」
說完,他沖動地搖她的手。頓了頓,他又說︰
「其實,現在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听你講講這幾年你是怎麼生活的!你想︰我們已經分別那麼多年了,電話里能說些什麼呢?現在,你能給我說說我們分別後的這幾年,你是怎麼生活的——好嗎?」
她不回答他,又用充滿幽怨的淚眼望他。
「阿萍。你干嘛還這樣望我?還有什麼想法,你就說出來嘛。」他只好搖著她的手,開始懇求她。
「嗚嗚……」她猛地趴到他肩頭上哭起來。
「你還要我說什麼呢?我不信你剛才說的話……什麼愛我,什麼長久幸福……這些都是你的借口!
你要我現在講那些長長的話題,明天才講不可以嗎?……所以我覺得,你還是把我當小妹妹,並不愛我。
難道,我那麼老遠跑來,還是為了當小妹妹嗎?
你就不可以抱一抱我嗎?愛我,就不可以抱我嗎?
這麼多年來,我不讓一個男人親近,等來等去……等來等去啊!我活該那麼命苦嗎?
我注定是個命苦的女人嗎?……」
她邊說邊哭,叭啦叭啦的淚水,很快就使她成了個淚人。
他任她趴在他肩頭上哭。他的難受,不亞于她。她已經不相信他了,認為他只會說不會做……
他想仰天長嘆——難道,兩人的相聚,只有兩人**感情一條路了?**是可以,但「長久幸福」的問題怎麼辦?不解決這個問題,他會對不住她呀……為什麼,就不能先解決「長久幸福」的問題,再**感情呢?……
突然,她停止了嗚咽。她仰起頭來,望著他輕聲說︰
「唉,超平!我已經想明白了︰我這一輩子不會有幸福的愛情!不過,我這一輩子不會有;而你,也不會有!」
「為什麼?」他沖動地問。
「你愛我,又愛古娟娟——這樣的愛情,還能說是幸福的愛情嗎?
還有,就算我不插進來,你和古娟娟的愛情也不見得就是幸福的——她那麼大咧咧地安排你來陪我,這又意味著什麼呢?」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一臉認真地問。
「哼,什麼意思?」她冷笑一聲。「我看,天底下只有超平你的思想境界最高!反正,我是一個女人——我總覺得你老婆的這種樣子不正常……」
「你……你是不了解她——她這是信任我!」他的立場竟瞬間轉了,站到了古娟娟一邊,用激動的聲音駁斥她。
她不做聲了。屋里寂靜了,久久的沒有聲音……
最難堪的是他,是他請她來的呀……
後來,是她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超平。我這不是說古娟娟的壞話。現在,外面的花花世界我見多了!
她也許有了情人,也許……反正,如果她處理得好,我想︰這短時間不會影響她跟你的夫妻感情。
就象我來見你,也不想影響你跟她的夫妻感情一樣……
唉!我錯了——我是不應該來見你的!但是,我偏經不住你的一再邀請……
我還是來了——我再不來,我可能就會瘋了!
但在來的飛機上,我就想好了︰要就不來,既然來了,我就什麼也不管了——是的,兩人的相聚只有短短幾天。但在這幾天里,我要你象丈夫愛妻子那樣好好地愛我!好好地疼我!雖然只有短短幾天,我也要做個幸福的女人!
當得了你的愛,得了你的疼,我就走!我已想定︰這次走了,以後我絕不會再來見你了!
以後,我不管是結婚還是獨身,我都要把與你的事徹底忘掉了!
其實那次在北京,我們兩人在過了一次這樣的房間……當然,那次我們沒有過夜。
但那次,你也是傷過我的心的。
看來,我們確實是沒有在「一間房」的緣了!
反正,以後,我們之間,連電話也絕不再打了!」
她說得表情異常嚴肅、冷峻。她那年輕、清秀的臉龐,出現這種表情是很不協調的。
見他非常不安地望著她,她喘了喘氣,緩和了表情,又溫柔了,輕聲說︰
「超平。你想知道更多我這幾年是怎麼生活的細節,這是應該的。我累了,我躺上床去,你就坐在床前听我講吧。」
他對她點了點頭。
于是,她平靜地上了床,和衣蓋上被子躺下。他移了張椅子,到床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