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怕了,溫靜柔何時變得這般敏銳,這般自信,她那似乎看穿了一切的眼神,仿佛我的未來都在她的手掌之中被她操控。
沉思間,忽聞一陣騷動,卻是沈清秋的掌事宮女采薇神色慌張的來稟,說惠姬回宮途中突然暈倒,夏侯南遂命杜太醫前去听雨樓為沈清秋診脈,听雨樓是後宮中離這保和殿最近的一處宮殿,所以不過片刻功夫,杜太醫便返身回道︰「臣恭喜皇上,惠姬小主是喜脈,已有月余,因身子虛弱,又過于勞累,才會暈倒。」
我听聞轉頭看向一旁呆愣的溫靜柔,輕笑道︰「恐怕這次要讓姐姐失望了呢!」
「這不可能!不可能!」溫靜柔似乎仍不肯相信,精致描摹地俏臉因極度的憤怒而扭曲。
「這有什麼不可能,惠姬專寵,有喜也是早晚的事,姐姐何必這般耿耿于懷?」我心下不免疑惑,今日的溫靜柔竟如此反常,僅僅因為嫉妒麼?
夏侯南聞言緊鎖雙眉,面無表情,陰鷙地眸子深邃幽深,緊緊盯著下跪的杜太醫,沒有意料中的驚喜若狂,輕啟薄唇,一字一字如從牙縫中擠出,深沉道︰「你確定?」
杜太醫不明所以,以為夏侯南是高興過度才會如此反常,遂高聲回道︰「臣確定,惠姬小主確實是喜脈。」
太後聞言喜上眉梢,道︰「是逢年慶,惠姬又有了身孕,雙喜臨門,可是我朝的大功臣啊」遂取下手腕上的佩戴的祖母綠對鐲,遞予一旁恭候的太監揚聲道︰「賞!」
眾人忙齊聲跪道︰「臣等恭喜皇上,恭喜太後!」
我抬起頭,卻見夏侯南的臉色越發陰沉,四周陡然一片沉默,連空氣都似乎變得稀薄,壓抑窒息,眾人也是一臉疑惑地看向高高在上的皇帝。
太後出聲打破沉靜,道︰「既是于皇嗣有功,就該有賞,皇帝莫不是高興地忘了?」
「是啊,惠姬妹妹一向最得皇上的心,這次又有了龍脈,理該晉晉位分了。」皇後也忍不住在一旁溫言附和道。
「惠姬晉位不過月余,這次就算了!」
我心中奼異,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了,溫靜柔突然一陣低笑,道︰「剛剛我說錯了,恐怕要不了一個月,半個月就夠了!」
「嗯?」我疑惑地看著巧笑嫣然的溫靜柔,愈發覺得她深不可測!
「妹妹可願與我睹這一局,半個月,如何?」
「籌碼呢?」
「沒有籌碼,不過興趣使然,只望妹妹知道真相的時候也能像現在這般坦然若之!」
我心底一陣冷笑,費盡心機吊起我的好奇心,僅僅是為了要讓我知道所為的真相?溫靜柔到底有什麼目的,沈清秋又有何不為人知的秘密?
「妹妹不知姐姐所說的真相是什麼,只是好奇,別人都不知道的姐姐又如何能夠得知?」
「妹妹不用緊張,我並無惡意,只怕到時妹妹還要感謝姐姐我呢!」
我再無心思去賞那無關痛庠的戲,道了聲乏便偷偷溜了出去,安卉為我裹緊裘衣,稍微抵擋住深冬的寒冷,與安卉漫步在長長的甬道上,向後宮深處走去;路上除了偶爾巡邏而過的御林軍,再無他人;遠處響起陣陣的鞭炮鑼鼓之聲,突聞「 」的一聲,一朵五彩繽紛的花朵在空中綻放,絢爛璀璨卻轉瞬即逝猶如曇花一現,一時愣在那里,腦中空茫一片,只呆呆的望著頭頂上變化萬千的美麗花朵…
「嗯」身後一聲悶哼,我疑惑地轉身,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人指尖輕點制住穴道動彈不得,安卉早已暈倒在地;心中的不安逐漸放大,呼吸漸次急促起來,警惕地用眼角掃向身後,一個身材魁梧、皮膚黝黑、稜角分明的臉在我眼前放大,他即沒有夏侯南帝王的霸氣,也沒有夏侯逸*瀟灑的不羈,卻讓人隨著他的靠近莫名覺得壓抑,粗獷的臉上一貫隨意,依然是宴會上那抹玩味輕笑,道︰「你怕了?」
「堂堂匈奴左賢王、草原上戰無不勝的將軍竟是這樣與女子搭訕的?」我不懈地冷哼,抬眸定定的看著面前的男子。
「護國公的女兒果然是聰慧過人、非同一般,你怎知本王的身份?」
「你不會打算就讓我這樣與你說話吧?」我示意他解開我被制的穴道,被人箝制的感覺真的一點都不舒服。
話音甫落,他便輕輕一點,只覺通體舒暢,我已恢復自由,趁他不備,揚起右手就朝他的臉頰摑去,還未落掌,手腕便被他緊緊箝住。
「放開我!」我怒目圓睜,狠狠瞪著這個無禮的人。
「護國公的女兒果然好氣性,本王喜歡!哈哈……」
「你——」我氣結,使出全身力氣猛得甩開他的手,不防備,險些站立不穩。
「你還沒有回答本王的問題。」還真是個頑固之人!
「匈奴向來與我朝不和,今番過節,匈奴首次參加我朝盛宴,定會派遣身份尊貴之人前來以示友好,既然為貴賓,理應坐于我朝皇帝下首,以示尊貴,而你的位置最為接近。素來听聞左賢王驍勇善戰,隨身佩帶一把彎月寶刀,而左手手臂上有一道蜈蚣刀疤!」話說到這,再不多言,轉首看著身旁這個馳騁沙場、屢戰不敗、曾讓草原上各部落聞風喪膽的男子——呼衍擎蒼!
「哈哈,原來是本王自己不小心暴露了身份!」
「這里乃是後宮,男子是不能隨意進入的,你怎這般不知禮數?」我道出心中的疑問,他不是該在保和殿參加宴會嗎,怎會來此?
「本王只是好奇,如此慧質蘭心的女子,貴朝的皇帝竟不知好生愛護反而如此冷落,真真是可惜!」
「你多心了!」我不願與他繼續交談下去,遂道︰「還請你把我的婢女弄醒吧?」
忽然不遠處一陣腳步聲傳來,呼衍擎蒼為安卉解開昏睡穴,然後一個閃身便迅速消失于長長的甬道盡頭。安卉緩緩抬起眼瞼,轉眸輕掃四周,最後落到我的身上,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驚地跳起來,拍了拍額頭,看看我又看看自己,疑惑道︰「小主,你?奴婢?」
「撲哧」從沒見過這般失控的安卉,被她的樣子逗地一陣低笑,「看把你急的,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這里發生什麼事了?」一聲濃厚的男性嗓音突兀的響起,我轉眸望向聲源處,細看此人竟有些莫名的熟悉,平靜地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黝黑的眸子寒冷如冰,讓人不寒而栗。
那人似乎認出了我身後端立的安卉,又看了看我,遂俯身恭敬道︰「臣御林軍統領唐漢虎參見蘭嬪小主,小主萬福!」
「轟!」地一聲,如悶雷在頭頂炸開,驚地我一個趔趄,險些站立不穩。
「唐漢虎?漢虎?」喃喃的重復著他的名字,不可置信,恐以為是自己听錯了!
「回小主,臣是唐漢虎!」他的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五年前,他慷慨激昂、滿腔熱血,與我告別︰「我一心學武,只願有朝一日能馳騁沙場,耀武揚威。如今匈奴犯亂,邊關緊急,作為英雄男兒,豈能圖一時享樂。小姐,此番作別,若得大願,我必會回來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