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皇上——參見蘭主子——」朱鳳宮首領太監陳富海突兀地出現在我們面前,焦急稟道︰「請皇上移駕朱鳳宮!」
夏侯南面上微露不快,冷冷道︰「朱鳳宮出了什麼事?」
陳富海顫抖著雙肩,額上細汗密布,險些哭出聲來︰「回——皇上,娘娘——娘娘她暈倒了——」
「什麼?」聞言我驚愕不已,皇後自有孕以來,都是由杜太醫親手負責,身子一向康健,怎麼會突然暈倒,難道是胎兒有什麼不測,「可請了太醫?娘娘醒了沒有?」
「回蘭主子,杜太醫已經過去了——,只是——娘娘——娘娘至今未醒——」
我轉頭看向夏侯南,卻見他的面色越發陰沉,緊繃著一張俊臉,不發一言,轉身大步朝朱鳳宮走去。我亦緊跟他的步伐來到朱鳳宮——
皇後已然清醒,臉色蒼白駭人,一雙美眸凹陷無光,雖施了脂粉,但仍無法掩蓋她滿面的憔悴。見我與夏侯南一同入內,欲起身行禮,夏侯南忙上前輕輕按住皇後柔弱的身軀,示意她免禮,轉頭問道︰「皇後身子如何?」
杜太醫正專心開著藥方,突聞夏侯南問話,驚得從椅子上滾落下來,顫兢兢回道︰「臣參見皇上!回皇上的話,皇後娘娘已無大礙,待臣再開些安胎怡神的藥,讓娘娘服下,便可無恙。」
「哦?皇後為何會突然暈倒?」夏侯南緩步上前,隨意地翻看著桌子上未完的藥方。
「娘娘身子本就孱弱,供血不足,再加上過度勞累,所以——才會昏倒。」杜太醫低垂著頭,一時看不見他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就有勞杜太醫費心了。」我款步上前,莞爾笑道︰「杜太醫是宮里的老御醫了,醫術又高明,皇上自然信任于你,杜太醫——可不要讓皇上失望啊——」
杜太醫聞言唬的忙伸出袖子擦掉額上滲出的細密汗珠,連連點頭稱是,不經意地看了皇後一眼,執起藥方躬身退出。
方才我假意攙扶,驚覺杜太醫攏于袖中的手顫抖不已,倘若真如他所言,是據實以報,又何需這般戰戰兢兢、謹小慎微——我曾私下里問過蔣文成,皇後能否順利產下皇子,蔣文成肯定的告訴我,他曾為皇後把過脈,皇後因為第一次生產傷及母體,又有貧血之癥,陰氣過重,本不易受孕,即便有幸懷上,也有滑胎之險,必須趁早拿掉。倘若待胎兒一天天長大,要想再拿掉不僅胎兒不保,恐怕連大人也會保不住。即便可以順利產下了胎兒,大人也會因此死于血崩——
回想剛才杜太醫的神情,想來皇後的情形並不像他表面上說的那麼輕松,或許皇後也早已知情,只不知她為何要隱瞞——
「既已無礙,你好生休息,切莫再操勞。朕尚有國事未完,改天再來看你——」突然轉眸睇向我道︰「你若無事就先回宮去吧——」
目送夏侯南離開,我遂向皇後恭敬作揖,轉身離去。因來得匆忙,身邊並無人作伴,于是揀了條小路,恍惚听到一旁的樹林傳來細微的腳步聲,正疑惑間,瞥見一個身著青色宮裝的宮女急匆匆朝著朱鳳宮行去,本不欲多事,但細瞧那人,竟是沈清秋的貼身宮女采薇——
不覺間我已跟在她的身後來到朱鳳宮外,采薇駐足在朱鳳宮一側的外牆邊,直到如煙從宮門口閃身而出,我忙將自己隱在一棵大樹後面,只探出一顆頭,緊張地望著采薇和如煙——
采薇來找如煙,不可能是沈清秋示意的,那麼她們便是私下里偷偷往來——沈清秋是除了皇後這宮里唯一懷有身孕的人,皇後若想除掉沈清秋的胎兒,買通她的貼身宮女是最好不過的方法——我要怎麼做才能保護沈清秋,這個宮里除了夏侯南不想要沈清秋肚子里的孩子,那些妃嬪同樣不會讓沈清秋順利產下‘皇嗣’,這些日子因為一些事我竟然忘了沈清秋,只不知如煙和采薇她們進展到了什麼地步?
「奴才見過蘭主子——蘭主子怎麼還沒回宮?」陳富海突兀地出現在我眼前,將我從思緒中拉回,抬頭瞥向采薇的方向,哪里還有采薇和如煙的影子——
「我——」一時語塞,不知該作何回答。
「蘭主子可是落了什麼東西?」
「哦——是——是——我回去的路上突然發現我——我隨身戴的翠鐲不見了——所以——」實在不知該如何解釋我的突然出現,只好順著他的話道︰「其實——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我看——還是不找了,免得擾了娘娘休息——你替我向娘娘問候一聲——」
正欲離開,陳富海陡然攔著我揚聲道︰「主子既然來了,不妨進去喝杯茶再走,奴才定為您找到鐲子,免得外人說我們平白貪了主子的東西,于我家娘娘名聲也不好——」
心里沒來由的一陣緊張,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但一時也想不通透,索性由著他去,由陳富海領著入了朱鳳宮。
由于之前病中皇後曾親自探視,所以心中對她多了一份尊重,遂款步來到內殿,皇後正端坐在梳妝台,由著宮女為她挽髻撲粉,見我進來,略感意外,驚道︰「妹妹怎麼會來?不是回去了麼?」
「臣妾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可好些了?怎麼不躺著?——擾了娘娘休息,臣妾真是罪該萬死——」
「妹妹哪里話,本宮正覺得無聊,你就來了,可不是來陪本宮說話解悶的麼?」皇後無力地起身,執起我的雙手,溫柔道︰「正好,陪本宮走走——」
「娘娘剛醒,怎可隨意走動?萬一出了什麼事——」聞言我忙出聲阻攔,仿佛她就是那易碎的瓷器,只要一不小心便會碎了一般。
「無事,整日呆在這宮里,悶都悶壞了——杜太醫也說了,要本宮多多活動活動筋骨,況且只在這朱鳳宮中走動,能出什麼事——」
一時無語,只好與從宮女手中接過皇後瘦弱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攙扶著,步出大殿,緩步走在朱鳳宮內的九曲回廊里,隨意欣賞著院子里種植的奇花異草,牡丹、月季、芍藥、美人蕉……各種各樣的名貴花朵,奼紫嫣紅,爭奇斗艷……其中最多的還是牡丹,牡丹是花中之王,是身份尊貴地象征,在朱鳳宮隨處可見,它象征著皇後不可替代、獨一無二的身份,既便身邊有再多嬌欲滴的美艷花朵,仍無法與其並肩。
皇後突然頓住步伐,望著那滿園百花,問道︰「妹妹覺得本宮能不能順利產下麟兒?」
聞言我驚愕不已,一時不明皇後這話是何意,忙恭敬回道︰「杜太醫醫術高明,皇後娘娘又有上天庇佑,定會萬無一失——」
「哼——上天庇佑?本宮拿妹妹不當外人,妹妹也要拿這話敷衍本宮麼?」
「臣妾不知娘娘此話何意?難道娘娘不希望自己好麼?」雖已暖春,但我似乎感覺到背後有一陣冷風吹來,涼颼颼的,激得我渾身汗毛倒立,雙手顫抖不已,一種不安強烈的沖擊著我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