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盡桃花寒慕蘭 曼珠沙華79

作者 ︰ 慕容黛

幾千騎兵從四周圍了上來,將他們包圍住。

楚桓握緊了韁繩,英俊的眉眼在黑夜中透著毫不畏懼的光,握住慕容沁蘭的手腕,「坐到我身後來。」

順著他的力道翻轉到他身後,慕容沁蘭緊緊抱住他的腰,心里陣陣緊張。

層層兵馬逼近他們,在距離他們十丈之遙處齊刷刷的停住,像一張堅固而密不透風的牆。

堅不可摧的兵馬中間緩緩讓開一道路來,袁慕寒騎著一匹高蹄戰馬緩慢現身,被眾星捧月般簇擁著,他就像是他們的神,他的光輝照亮這漆黑的夜。

他的臉隱匿在無邊的黑暗中,看不清楚。

「楚桓……」慕容沁蘭從背後抱緊了他,該怎麼辦?逃不掉了,他們逃不掉了,她連累了楚桓,她害了他。

楚桓握住抱在他腰上的柔荑,她的手冰涼,回頭對她溫暖一笑,「蘭兒,不要怕,我會保護你。」

她抬眸怔怔看著他,千萬種滋味翻涌在心頭,「楚桓,答應我,你不會有事,我們都不會有事,你答應我好不好?」

他騰出一只手,擦掉她眼角滑落的晶瑩,「我們都不會有事。」

「嗯……」她點頭,他的聲音有種力量,可以撫平她恐懼的心情。

黑夜中,袁慕寒一身月牙色長袍,猶如空中高懸的明月,任何人都無法忽視他的光芒。

大風吹起他的袍子,翩然飄舉,他緊握韁繩,指節泛白,青筋暴跳。

他們……一個是他寵愛的妃子,一個是他信任的大將,居然做出此等不知廉恥的事情來,當著幾千將士的面,眉目傳情,親親我我。

他壓制著胸中不斷高漲的怒火,逼迫自己冷靜,他怕他會忍不住殺了他們。

時間仿佛靜止了…………沒有一絲聲響,靜謐的詭異陰森。

楚桓劍眉緊蹙,腦中飛速轉動著該如何月兌身,他不能讓她出事,他答應過她。

袁慕寒冷冷望著三人,薄唇勾勒出一抹嘲弄的笑。

逃?

他要看看他們能逃到哪兒去!

慕容沁蘭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楚桓身體漸漸緊繃,一觸即發,心中一滯,他想怎麼做?

目前的情勢,他們完全處于下風,只要袁慕寒一聲令下,幾千匹馬便如同潮水一般涌來,他們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住,到時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兒。

她忽然好恨,恨袁慕寒,為什麼這麼逼她,為什麼不放她一條生路,她已經什麼都放下了,一切都拋棄了,為什麼他不肯放過她,為什麼……她對他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不是嗎?難道是因為她月復中的孩子麼?若他要孩子,會有無數的女人爭先恐後的為他生兒育女,他為什麼不肯放過她?為什麼……

心中涌起無邊的恨意,她從楚桓身後探出頭來,目光憤怒怨毒的瞪著前方那抹白色的身影,如果眼神可以殺人,他一定死了一千一萬次了!

笑容凝固在嘴邊,眼神漸漸幽暗,她恨他……

袁慕寒翻身下馬,朝他們走近,在十步之遙處停下,望著楚桓身後她探出的半張臉,向她伸出手,「蘭兒,過來!」

慕容沁蘭微愣,眼中恨意不減,冷冷道,「不,你放我們走,我不會跟你回宮的。」

殘酷冰冷的笑容爬上他的眼角,一股鑽心的疼痛席卷而來,他嘲弄的笑,卻不知是嘲笑她無情的天真,還是自己的可笑,她說‘我們’,她和楚桓?她要他放他們私奔遠走……

這兩個人,一個是他的女人,一個是他的臣子!

他該如何呢?換了任何一個男人,會答應嗎?放他們走?

不,他不會!他不會放他們走!

他的手依舊對她伸展著,聲音柔和如水,卻沒有溫度,「不要鬧了,蘭兒,到我身邊兒來!」

她的身體顫了一下,他的眼神隱隱透著殘忍。

楚桓適時握住她的手,手背上傳來暖暖的氣息,她抬頭,目光無助,「楚桓……」

「你相信我嗎?」楚桓更加握緊她的手,柔柔的問。

她輕輕點頭,「相信。」

他笑,「信我就不要過去,不要害怕,我們永遠在一起好嗎?」

心中大驚,她睜大眼,「楚桓,你……」

他猛然低頭吻住她,瞬間離開,「我真的很愛你,蘭兒……」可以跟她生死與共,握著她的手死去,夠了,這就夠了!

「不!」她猛烈搖頭,掙月兌他的手,松開他的腰,從馬背上翻落下來。

楚桓微愕,「蘭兒,你做什麼?快上馬。」

她仰頭望著他,一步步退離,搖著頭,淚水瞬間滾落下來。

對不起,楚桓,我不能死,更不能看著你死……

「蘭兒……為什麼……」他沒有拉回她,口中喃喃道,目光悲傷的看著她一步步走到那個人的身邊。

袁慕寒滿意的看著她走向自己,嘴角的笑意漸漸擴大,在她快走到他面前時,他迫不及待的攥住她的手腕,猛力一扯,她栽倒在他懷中。

「蘭兒,你說,我該如何處置你們呢?」他湊在她的耳邊,聲音低的只有他們兩個人可以听到。

她渾身怔住,抬眸瞪著他似笑非笑的臉,咬牙道,「你想怎麼對我都可以,請你不要傷害楚桓。」

他笑的邪惡,冷意滲出,「你這麼擔心他?他比你自己的命還重要麼?」

唇齒輕顫,「是,請你放過他。」

「呵……」他笑,卻更像是嘆息,眼神一冷,「若我殺了他呢?」

「不!」身心俱震,她大聲喊道,抓住他胸前的衣襟,目露狠光,「若你敢殺他,我會殺了你。」

他放聲大笑,朗朗笑聲在漆黑的夜里分外陰森恐怖,「我倒想知道,你如何殺我?」

她咬牙切齒的看著他,「我真後悔當初那一刀沒有刺中你的心口,更後悔在山洞里為你吸毒。」

「後悔?」他冷笑不已,捏住她的下巴,「世上沒有後悔藥,你現在一定很想殺我對嗎?可是這都是你的選擇。」

「是,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楚桓是無辜的,他是被我迷惑的,你放了他,放了他……」

她幾乎是咆哮著,攥緊他的衣襟。

他依舊笑的淡漠不驚,「你在求我嗎?」

「我求你,你便答應我不傷害他麼?」她睜著晶瑩剔透的眸子望著他。

他微怔,望進她的眼底,那里面燃燒著期望的火焰,她就這麼在乎那個人嗎?

「不……他必須死……」他殘酷的說,冷漠的看著她,蘭兒,若你不是這麼在乎他,或許他可以不用死。

「你……」希望破滅,她又憤怒起來,「我不會讓你殺他的。」

「哦?」他笑的不溫不火,嘲笑著她的不自量力,「是嗎?」

他的不屑與嘲弄徹底激怒了她。

她快速而利落的彎腰從短靴中抽出一把金光閃閃的匕首。

刺眼的光芒一閃而過,冰冷的刀刃抵在他的喉嚨。

「放他走!」

他眼中寒光一閃,嘴角的笑容漸漸冷卻,那把寒光閃爍的匕首似乎根本不在他的眼里,「若我說不呢!」

她冷笑,「你以為我不敢殺你麼?」手腕向上一抵,鋒利的刀刃割破他的皮膚,殷紅的血順著刀鋒流了下來,匯成一條血紅的小溪,順著刀柄滴落下來。

周圍的兵士們見此情景,紛紛拔劍,蠢蠢欲動,袁慕寒手臂一揮,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你為了他,要殺我?」他的語氣淡淡的,就像在說‘你很美’一般淡然。

她沒有回答,看了一眼馬背上的楚桓,對上他焦急的目光,心里難過,又撇開頭去。

「放了他!」她大聲重復,聲音已經顫抖。

他沉默不語,定定的看著她,看的她心慌,看的她焦躁不安。

「你可以殺了我,但我不會放過他。」他緩緩道,聲音平靜。

「你……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她憤然的瞪著他,手上力道又緊了一分,汩汩鮮血像流水一般奔涌而出。

袁慕寒微笑的看著她,神色平靜,不言不語。

她真的會殺他麼……

「不要求他!」楚桓大喝道,策馬至她身邊,「蘭兒,上馬,我帶你離開。」

「楚桓……」慕容沁蘭收回手臂,血滴隨著匕首飛落而下,濺在她銀光閃閃的盔甲上。

楚桓傾身朝她伸出胳膊,她想也不想,抓住他的手,他將她拉上馬,用他寬闊的胸膛遮住她嬌弱的身子。「蘭兒,我們沖過去!」

慕容沁蘭驚駭,前方是幾千全副武裝的騎兵,銅牆鐵壁一般,如何沖?

「不,楚桓,我們沖不過去的,你快停下……」

而他根本沒听到一般,手中長鞭啪啪落在馬的身上,馬兒吃痛,狂奔起來。

袁慕寒佇立在風中,嘴角揚起冷冷的嘲弄。

愚蠢至極!既然他要送死,那麼,他便成全他!

眼中寒光乍現,他像黑暗地獄中走來的修羅!

「放箭!」

冰冷的夜風將他的聲音傳的好遠好遠,那是世間最冷酷的聲音,令人聞風喪膽!

耳邊疾馳而過的風聲蓋過了所有聲音。

慕容沁蘭不安的回頭,卻一下撞進那凍結的黑眸中,里面透著殘忍冷絕的寒光,她惶恐的扭過頭去,忍不住顫抖,她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她知道,他真的會殺了楚桓……

黑夜中,無數只長箭如閃電飛馳而來,銀色的箭頭劃過道道白光。

楚桓壓低身子,大吼道,「抱緊我,閉上眼不要看!」

點點銀光映在她烏黑的瞳仁中,像無數顆星子一樣耀眼,璀璨!

瞳孔縮緊,她驚懼到屏住呼吸,那是……箭!!

不……楚桓!!

他用血肉之軀護在她的身前,用他的胸膛替她擋住一支支箭。

肅殺的冷光在無邊的黑夜中蔓延……

周圍全是金屬的殺伐,箭頭沒入肌肉的撕裂聲,一聲聲,就像射入了她的心髒……

「楚桓……」

她仰頭痛喊,手背一陣錐心的疼痛。

一支長箭穿過她手指的縫隙,射進楚桓的月復中。

「啊……」

她忽然感覺不到疼了,她什麼都感覺不到了,胸口的那顆心,空了……

像一片凋零的落葉,她松開了手臂,身子拋揚而起,在空中劃過一道淒美的弧度。

頭盔松落,她滿頭青絲飛揚飄舞,拂過她的唇,她的眼,亂如麻!!

她最後的一眼,看到的是楚桓連人帶馬摔滾在地,馬中了箭,哀鳴不已。

而楚桓,萬箭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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