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那天去錦廬還看見它活蹦亂跳的呢,怎麼忽然就死了呢?」于烈也很疑惑,便接過手機對我說︰「凌羽,菲兒怎麼了?」
我望一眼魚缸里的菲兒,認真地回答︰「于烈,我想菲兒已經死了。」
「哦。」于烈嘆了口氣,「既然這樣,凌羽,你就別老是盯著菲兒看了,省得越看越難過。去寫你的劇本吧,工作起來你就不會老想著它了。肋
「好吧。」我答應了一聲。
「唔。還有,」于烈咕噥著,「昨天。我喝得太多了,是吧?于焉都對我說了,是你把我送回來,還一直陪我到他回來。凌羽,我沒出什麼丑吧?」
于烈的語調有些尷尬,但很真誠。
「這個……怎麼說呢?比較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我故意賣關子。
「啊?看來我出大丑,哎呀呀,沒臉再見你了。」于烈像是吃驚地掩著口,含糊地說。
我淺笑一下,說︰「也沒有啦,我逗你玩呢。你喝醉的樣子其實蠻可愛的。」
于烈也笑了一聲,說︰「知道了,凌羽,幸好是你,不是當著外人,反正你是不會笑話我的,對吧?」
「沒錯。」我回答。繼而想起于烈在睡蓮池邊吃蓮花瓣的情景,心說她酒醉後的言行舉止真是匪夷所思,興許講給她听,她自己都不會相信的。
頓了片刻,于烈試著用輕松的口氣對我說︰「凌羽,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吧,不要再管菲兒了。它只是一條魚,而已。」鑊
我沒再答話,黯然合上手機。
或許,在我的心里,菲兒並非只是一條魚那麼簡單。
回到臥室,我打算按于烈說的,專心做該做的事,便打開電腦,開始碼字。但總不安心,時不時要抬起頭瞥一眼原本放置魚缸此刻變得空蕩蕩的地方。
好不容易專注了一些,從指端流淌出的文字也逐漸流暢起來,窗外,忽又傳來一陣汽車喇叭聲。
「凌羽!」一個甜脆的女聲在叫我的名字。
我起身走到落地窗口,于烈正站在行車道旁向我招手,于焉則坐在車里,也扭頭朝我望著。
「下來,有好東西給你。」于烈說。
我下樓走到大門口,于烈把一個盒子遞給我︰「這是新烤的餅干,我用菊花水和的面,你嘗嘗看。」
我打開盒子,拈出一塊放進嘴里,果然一股淡雅的菊花香隨著咀嚼在唇舌間彌漫,又在吞咽後沁入心脾。于是,滿肺腑都是秋風拂過般的清新舒爽了。
「真好吃。」我點頭贊道。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的。」于烈說。
「其實,菲兒也喜歡吃你烤的餅干呢。」我一下子聯想到可憐的菲兒,鼻子又酸了。
于烈朝我的身後瞟一眼,問︰「菲兒在哪兒呢?讓于焉看一下,他能看出金魚到底出了什麼毛病。」
我抬手指了指藤蘿架下的石桌,于焉不等我開口,便大步流星地走過去。
他仔細觀察了一番後,對我說︰「這是真菌引起的金魚水霉病。你看菲兒身上的那一層菌絲,那是金魚由于體表組織受傷,水中的水霉病游孢子乘機附著在壞死組織上,開始發芽形成的。而且,如果治療不及時,菌絲會漫延侵入到附近的正常組織里,分泌消化酵素繼而分解身體內的其它組織,使皮膚和肌肉壞死。」
「是的,那天菲兒從魚缸里蹦出來掉到了地上,身體受了傷,鱗片之間隱隱有血色滲出來呢。我以為它可以自己痊愈的,就沒在意,沒想到竟然耽誤了,就這樣讓它死于非命了。」我再次懊悔地自責起來。
「這也不能怪你,你沒有養魚的經驗。」于焉的嘴上雖然這樣說,但我覺得他臉上的神情卻頗耐人尋味。他是個很願意在花鳥魚蟲上花心思的人,而菲兒的意外猝死,在他心里引起的不快一定不比我少。
「于焉,我很抱歉,沒有照顧好菲兒。」我再次由衷地對他說。
他凝神注視著我,眼眸里閃出一縷令人費解的光芒。少頃,他的唇角倏忽一翹,似笑非笑地說︰「我們兩清了,可以嗎?」
「哦?什麼就兩清了?」我沒明白他的意思,詫異地看著他。
于焉用手指指了指我身上穿的裙子。
我這才會意,原來他是說偷偷拿走天青色長裙的那件事,心想一碼是一碼,豈能混為一談呢?不過,對著菲兒的尸體,想著這段時間以來菲兒帶給我的快樂,便覺得實在有愧于他,于是,我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于焉唇上的笑意迅即變得真實而又深切了。
這時,于烈也湊過來,探頭看了看魚缸里的菲兒,然後,她伸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不過說回來,金魚得水霉病並不希奇,希奇的是它怎麼會從魚缸里掉到地上去呢?」于焉又歪著頭,細細打量起魚缸里的菲兒來。
我指了一下錦廬,說︰「菲兒對房子里那種此起彼伏的風聲非常反感,每次那風聲一起,它就會上躥下跳的,如果不把它拿到室外來,它會煩躁得像是要撞壁自殺一樣。」
于焉听了,微微頷首說︰「這就難怪了。你別看魚沒有耳朵,其實它們也有听覺器官,尤其是對某些頻率聲音的感知能力要遠超過人類。只是菲兒能跳出魚缸,應該還與你加的水太多水面太高有關系。否則,就算是菲兒再受不了那風聲,也是不可能越出水面的。」
他的話音一落,于烈就瞪起眼楮,大聲說︰「哥,你還有完沒完,凌羽的心情剛緩和一點,你又來添堵,干嘛呀?」
我拉了拉于烈的胳膊,說︰「于焉是就事論事,他沒有針對我的意思。」
「你看到了吧,還是凌羽明事理,不像你。」于焉斜眼覷著于烈,語帶雙關地說。
「我?我怎麼了,你倒是說說看,我就不明事理嗎?」于烈叉著腰,大聲朝于焉呵斥起來。
「明,再沒有比于烈小姐更明事理的人了。」我趕緊打圓場,隨即又轉向于焉問道︰「你車里有鐵鏟嗎?我想在合歡樹下挖個坑,把菲兒埋在那兒,有鳥鳴,有花香,菲兒一定會喜歡的。」
于焉答道︰「有,我這就去拿。」
正說著,大門外開來一輛出租車,車停下後,穆寒走了出來。
「你們都在啊。」他含笑打著招呼。
我迎上去說︰「你來得正好,我們正打算在合歡樹下挖個坑把菲兒埋了呢。」
「唔,這主意不錯。」穆寒點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