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寒看到它便神色大變,完全沒有了繼續親昵的興致,後來我醉意漸濃,睡著了。但此刻腦海里分明能還有最後的印象,那就是穆寒幽暗而沉重的背影。
是穆寒把項鏈拿走了嗎?他為什麼要這樣做?肋
難道他今天一整天都在關機,也是出于這個原因嗎?
我的頭痛了起來,不知是因為昨天的酒醉還是因為解釋不清的種種問題。
媽媽看出我的臉色有變,起身倒了杯茶遞到我的手里。
我喝了幾口茶,心里亂糟糟的,完全沒辦法平靜下來。
「找不到了嗎?」媽媽問。
我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只怔怔地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把手機里存的那幾張項鏈的照片翻出來看了一遍。
「這條項鏈是JacquelineMu設計制作,並且是她自己佩戴過的首飾。」媽媽和我一起看著手機里的照片,語氣肯定地說完,便起身到行李箱里拿出幾本舊雜志,其中有幾頁是夾著書簽的。
媽媽把其中的一頁翻開,指著上面刊登的一張照片對我說︰「這是很多年前采訪JacquelineMu的文章,那時她還很年輕。」
我接過雜志一看,那是一本英文雜志,題目的大概意思是與最有靈性的首飾設計師一起喝下午茶。鑊
我簡略地看了看內容,除了對女設計師Jacqueline的溢美之詞外,還有對她生活喜好的揭示。越過那些文字,我把目光移到下面登載的照片上,除了幾幅Jacqueline和記者的合影外,還有一幅是單獨為Jacqueline拍的近照。
那是一個典型的華裔女子,烏黑的頭發,濃密的睫毛和深褐色的眼楮,唇上涂了鮮艷的口紅,但把她的臉色襯得愈發蒼白,藍灰色的眼影粉也使淒冷的眼神更加沉郁。
就像文章的結尾說的那樣,盡管Jacqueline才華橫溢,倍受推崇,但她是個不開心的女子。
「凌羽,你看看她的脖頸。」媽媽伸出手指點了點照片。
我定楮細看,果然在Jacqueline白皙修長的脖頸上掛著一條細長的項鏈,胸前正中的V字型領口,露出一個心形的吊墜,而那吊墜正是我所見過的,如今卻不知去向的那顆碎了的心。
那個項鏈不僅是Jacqueline設計的,而且還是她私人擁有的首飾。這個發現使原本就重重堆積的迷霧,又增厚了一層。
「你是在哪里見到那條項鏈的?」媽媽伸手撫了撫我深鎖的眉心。
我把那天在錦廬的閣樓發現青裳尸體的經過給媽媽講了一遍,然後,又把于焉如何用微型攝像機拍攝以及如何偷偷把青裳口袋里的項鏈拿了出來,挑重點講了講。
「這麼說那條項鏈最後是在青裳口袋里的?」媽媽問。
一直在一旁整理的爸爸听到我們在談論青裳,便放下手里的東西,湊過來問了一句︰「那個項鏈有什麼特別的嗎?」
媽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也是我在收集Jacqueline的資料過程中,起初並沒有感到什麼出乎意料之外的地方,但有一天,我看到一篇介紹Jacqueline的文章中有這樣一段話……」
媽媽從手里的雜志中翻出她說到的那一本,打開做了標記的那一頁,接著指著其中的一段文字。
那上面是以第三者的口氣說道︰Jacqueline是個性格倔強又思想保守的女子,她的丈夫是一位油畫家,同樣才華出眾,但他的名氣並沒有帶給Jacqueline幸福和榮耀,反而是屢次無情的背叛,但她堅守自己的婚姻,一味容忍丈夫的花心以及對她的信仰的踐踏。
後面還有Jacqueline的一段自白,她說︰當丈夫第一次出軌後,他跑來向她懺悔,求她原諒。她原諒了他。接著是第二次,第三次……最後當他再帶著宿醉和女人的唇痕歸來時,她擺擺手,告訴他,不要說了,婚姻是我永遠的堅守。我不會離開。因了這句話,她的丈夫不辭而別,回到他們剛剛敞開國門的祖國,做了大學教授。
我不離開,他只好離開了。
Jacqueline最後用一種冰冷的近乎絕望的語氣結束了告白。
我和媽媽對視了一眼,心髒不禁突突亂跳起來。
「媽媽,Jacqueline的丈夫會不會就是韓子郁?」我的疑問月兌口而出。
「什麼?不會吧?」爸爸听了大吃一驚,忙搶過雜志去逐字逐句地查看。
媽媽則緘默不語,黯然點了點頭︰「我也是這樣懷疑的,種種跡象,都似乎指向了這個結論。」
「這些都是早期的雜志,那時Jacqueline雖然過得不開心,但還不拒絕被采訪,直到三十年前,她忽然性情大變,再也不在媒體上露面,而且設計的首飾數量也大大減少了。」
媽媽把她帶回來的關于Jacqueline的資料都交到我的手中︰「你若有興趣,就仔細翻翻看吧。羅斯福說‘人不是命運的囚徒,而是受心靈的禁錮’。我覺得Jacqueline的悲劇就是由她對自己心靈的禁錮造成的。」
爸爸仰起頭,看了看神色黯淡的媽媽,微笑道︰「桑榆,其實每個人的心里都有一個圈,就像孫悟空用金箍棒畫的那個圈,在里面自覺安全無虞,出了圈便會危機重重。你捫心自問,有沒有一個早已畫定的圈圈?」
媽媽听了,面頰上泛起一絲紅潤,眸光閃爍,熠熠生輝。
我看著媽媽的申請變化,記起原來對父母的擔心,此時看來似是多慮了。至于原因,我本應詢問,但心思始終繚繞在Jacqueline與韓子郁的關系上,剝離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