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寒和錦廬之間會有什麼關系呢?」爸爸凝眸自語,「難道說他也是……」
媽媽驀然抬頭與爸爸對視,兩個人的眼神都藏著幾許惶亂和不安。
于焉卻還在想著自己提出的問題,兀自納悶地說︰「其實我們都沒有意料到韓子郁和青裳早已死于非命,所以,很多以前的想法和判斷,此刻想來都是錯的。穆寒也不例外吧?」肋
我沒力氣接著他們的話茬說話,只有一搭沒一搭地听著。倒是于焉的話讓我有同感。
這時,于烈模了模我的臉頰,關切地說︰「凌羽,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我只想說相信自己的心,比什麼都重要。」
我點點頭,唇角抽了抽,勉強微笑。
于烈拉著于焉的手臂,使了個眼色,然後對我爸媽說︰「叔叔,阿姨,我們走了,讓凌羽好好休息吧。有什麼事需要我們做的,盡管說,別客氣。」
爸爸媽媽起身與他們告別,並把他們送到門口。
我听到爸爸對于烈說,他已經和一些藝術界的朋友商量好了,會陸續召開一系列關于韓子郁的紀念活動。
于烈表示感謝,並說很希望能有機會參與。
送了于烈和于焉回來,媽媽又開始抹眼淚,說于烈的眉眼神情真的很像青裳,看著她,媽媽的心就會痛。
我叫媽媽到自己的身邊來,輕聲對她說︰「我把那根刻著青裳字樣的發簪送給于烈了,我想這也是青裳的心願。」鑊
媽媽驚詫地看了我半晌,好像在判斷我是不是很清醒,說的是不是胡話。
頓了頓,我緩過一口氣來,接著把我在錦廬丟了自己的發簪,而後那根刻著青裳字樣的發簪突然出現的前後經過講了一遍。
媽媽听著听著,眉毛揚了起來,眼楮也越瞪越圓了。
「凌羽,你看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不覺得恐懼或是疑慮嗎?」媽媽定楮看著我,沒有批駁我的話無稽,反而問我有什麼感受。這讓我覺得媽媽跟我心里固有的印象很不一樣。
「媽媽,你相信我看到的事情都發生過,是嗎?」我問。
媽媽點點頭,眉目流轉,眼神飄忽。
「你外婆教會我不要輕易懷疑,特別是自己的女兒。她曾經告訴我說永遠不要懷疑你的眼楮,你說看到了那就是看到了。盡管我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但我相信她的話。你外婆一輩子沒說過錯話,做過錯事,她的智慧是經得起時間考驗的。」
媽媽輕聲細語地說道。
這是我第一次听到媽媽如何評價自己的母親。而我以為,那評價一點都不過分,我心目中的外婆一直是最令人欽佩的。
她的思維總是超越于生死之上,無限豐滿,又無限空靈。
「媽媽,你跟爸爸的事後來怎麼樣了?」我趁著爸爸在走廊里與人通電話的當兒,低聲問道。
媽媽淡然一笑,以手撫弄著衣領上的那枚孔雀胸針。
「那天我終于鼓起勇氣跟你爸爸談了青裳的事情,包括他的夢話,還有他私自去念城,你爸爸很驚訝,那是當然的。你知道你爸爸的秉性,他一向內斂沉悶,不善于表達。」
我覺得媽媽真的很有魄力,她可以負重,但不能忍辱。
「至此,你爸爸才把他認識青裳的經過給我講了一遍。原來,青裳最早去錦廬,並不是給韓子郁做模特,而是給你的爸爸。幾次接觸,你爸爸喜歡上青裳,而青裳也似乎對他有了好感。有一天,你爸爸向青裳表白,青裳沒有馬上接受,只說她要考慮一下,要跟好姐妹討個主意。」
「好姐妹?難道青裳說的是媽媽你嗎?」我詫異地問。
媽媽點了點頭,眼中有些水波在閃爍。
「而那之後的一天,剛好我也去了錦廬,遇到你爸爸,並對他一見鐘情。我自以為是地以為你爸爸當時也對我心生情愫,其實是我一廂情願了而已。當時你爸爸滿心都是青裳的影子,完全沒有留下我的痕跡。然後,青裳跑來找我,我搶先對她說自己愛上了一個男人,當時她還說自己也找到了傾心的對象,並讓我先說。當我說出你爸爸的名字時,青裳的驚訝可想而知,她沒有再說什麼,把心底那個名字永遠地掩蓋起來。」
听了媽媽的話,我的嘴巴也驚得大張開來,半天合不攏。
「也就是說青裳後來也沒有給爸爸答復,而是投入了韓子郁的懷抱,她這麼做完全是為了成全媽媽,是不是?」
我把自己領會到的意思說了出來,媽媽听後默然不語,眼中的水波融匯成一股溪流,順著面龐汩汩流淌下來。
「爸爸呢?因為沒有得到青裳的答復,才轉而接受媽媽的感情嗎?」我知道這樣說有些無情,但我覺得沒必要特意修飾詞句,恢復事情的本來面目更有意義。
「你爸爸原本是很苦惱的,但因為青裳後來與韓子郁越走越近,他又覺得是自己的才華不夠出眾,才無法贏得青裳的青睞的,也就釋然了。」媽媽抹了抹眼淚,繼續說︰「媽媽的性子你是了解的,認準的事情便要做到底,不成功不罷休的。而這也給你那失意中的爸爸感到安慰,並藉此獲得進取的力量。時間能治愈創傷,等到媽媽在你爸爸心目中的分量越來越重時,他對青裳的感情逐漸變成了一種朋友之間的關切,而與男女之愛無關了。」
「可爸爸一直都沒有向你坦白過他的這段過往,不是嗎?」我沒有挑撥的動機,只是覺得男女之間的關系很難界定得清楚,友情和愛情不過是一字之差。
「我願意相信你爸爸。」媽媽嘆了口氣,「何況青裳當年是犧牲了自己的感情,來成全我和你爸爸的。我必須珍惜,不然就太對不起青裳了。」
這倒是一個讓人信服的理由。
我也嘆了口氣,握住媽媽的手說︰「媽媽,不管爸爸心里曾經怎麼界定他對青裳的情意,如今都不重要了。因為……」
我剛想說因為她已經變成一具干尸了,媽媽卻捂住我的嘴巴,不忍心听到那個令她心痛的詞語。
于是,我和媽媽都心情黯然地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