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舞夜合歡 第六章 意外造訪的鄰居(1)

作者 ︰ 屈軼草

一直工作到凌晨,眼楮模糊得再也看不清鍵盤上的字母,只能憑感覺打字。我知道一定會產生許多錯字錯詞,與其之後費神訂正不如就此歇息吧。我倒在空曠的大床上,拿起藥瓶往眼楮里滴了幾滴眼藥水然後合上眼瞼,讓那種清涼的感覺從眼球慢慢滲透到深處的腦部神經。以目前的速度計算,我至少還要奮斗70天才能完成任務。這樣日以繼夜的熬煎,如果僅僅說是為了滿足生活所需,還真是說不通。做每天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同樣可以豐衣足食。而像現在這樣將睡眠時間壓縮到極限,並且經常晨昏顛倒、飲食不濟,以至皮膚粗糙、形容枯槁,除了能獲得一絲空幻的成就感外,更大的支撐力量其實是來自一份與生俱來的喜好——我從小就喜歡在心念中編排一些人物的生活,從描摹他們的音容笑貌到掌控他們的命運歸宿,如果那些虛構的人物想見天日,為人所知,就只能仰賴我的一枝筆,將個中究竟付諸紙端。這個從無到有的過程帶給我無與倫比的非凡樂趣。與此相比,所有的辛苦煎熬都不足掛齒了。大概是神經一度過于興奮吧,雖然我將身體安頓成一個最舒服的姿勢躺著,卻不能立刻入睡。四周一片寂靜。那時常在房子里回旋展轉的風聲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住了這麼多天,我已經習慣了那風聲想來就來,想去就去。仿佛它早就篤定,自己才是這所房子的真正主人,而我不過是匆匆過客,所以,根本沒必要把我放在眼里。說來也怪,有那風聲時,我的生活工作不會再受到干擾,反而,在意識到風止聲息的時刻,會忽然間忐忑不安,隱約感覺在某個陰暗的角落,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正在醞釀,發酵……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第六感嗎?我不由得悚然心驚,繼而又暗笑自己沒事找事。我的神思在沉重的困乏與初萌的惶惑間左右搖擺,最後,困乏佔了上風,我的意識進入不受約束的睡眠狀態。直到正午時分,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射到我的枕畔,才迷迷糊糊地醒來。煮了一盤意大利空心粉,配上芝士、番茄醬、蝦仁和花椰菜,我吃得心滿意足,精神煥發。隨後,我捧著茶杯,準備坐下來繼續凌晨中斷的思路時,一陣尖銳的剎車突然從院門口傳來。「有人嗎?」一個富有磁性的男聲響起。我打開窗戶,探頭朝外看。一個相貌俊偉的年輕男子叉著腰站在一輛黑色的越野車旁。「你好,我就住在後面的那邊那幢房子里。請問,你是這座房子的主人嗎?」他仰起頭,把太陽鏡架在頭頂,直視著我。我搖搖頭說︰「不是。我在中介公司租的。」「租的?那麼說,是錦廬的主人委托中介公司出租的?」他又問。「應該是吧。」我回答。「不好意思,這麼冒昧的造訪。我叫于焉。」他看出我有所顧忌,開始自我介紹。沒準就是那個夜夜笙歌的家伙。我禁不住偷笑。「錦廬,已經很久沒有住過人了,前幾天突然看見窗口有燈光,我還以為是房主人回來了呢?所以,想過來打個招呼。」于焉一邊說話,一邊推開雕花鐵門步伐矯健地走進花園,然後,很不見外地一坐在石凳上。我這才意識到頭天晚上忘了鎖院門,沒有辦法,我不能再作壁上觀,只得走下樓,也在石桌旁坐下來。「你認識錦廬的主人嗎?」我問。說實話,自打我踏進錦廬的那一刻起,就對它的主人產生了好奇。「應該算是知道吧。」于焉略一沉吟,接著說︰「上個世紀初,此地有一位漆器名家叫韓錦的,你听說過嗎?」「不大清楚。」「也難怪你,韓錦為人低調,他的名氣只是在業內傳揚,何況,他在解放前夕就攜家帶口搬到國外去了。這座房子是韓老爺子傾畢生積蓄建造的,可惜沒住上幾天就離開了。七十年代末,韓老爺子的兒子韓子郁從海外回來尋根。那時,韓子郁已經是一位卓有成就的畫家,他決定留下,在省城大學當教授。政府為了彰顯對藝術家的關愛,出資將荒棄已久的錦廬修葺一新,歸還給韓子郁作為寓所和工作室。」「韓子郁,這個名字我略有耳聞。」我忍不住插了一句嘴。「是,韓子郁在現代藝術史中所佔的地位,絕對是堅不可摧的。然而,世事難料,這麼一位才華橫溢的人物,藝術生涯卻頗為曲折。」「怎麼回事?」我的好奇心越發膨脹,趕緊追問。「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傳說他與女學生關系曖昧,搞得社會輿論嘩然,再加上他的畫風頗為前衛,屢受當時思想保守的批評家們的責難。因此,他心灰意冷,無意再繼續教職,出國後再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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