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浴室嗎?」于烈轉過屏風,走進里面的浴室。「哇,這個浴室可真講究,這水龍頭,花灑,陶瓷浴缸,還有這馬賽克和大理石方磚,套用于焉剛才說的那句話,不是一般的講究,而是特別的講究啊!」于烈發出一連串的感嘆。「凌小姐,你住進錦廬後是不是格外喜歡洗澡了?要是換了我,恨不得每天24小時泡在這里,太舒服了!」她張著兩手,表情夸張地說。「沒錯,剛開始是這樣。可是有一天我突然被一種異常的感覺嚇到了,再洗澡都是速戰速決,不願意多拖延半分鐘。」我回答。「什麼樣的異常感覺?」于焉好奇地問。我把她帶到螺鈿鏡前,停了半晌。于烈對著明亮清透的鏡子理理頭發,整整衣襟,還像模特走秀似的扭擺腰肢,走了幾下貓步。「你,有沒有感覺到這個鏡子里面有一雙眼楮,正在偷偷地注視著你?」我問于烈。「你是說有人在偷窺?」話一出口,于烈立刻捂住自己的嘴,眼神慌張地瞟向于焉。透過鏡子,我看到站在不遠處的于焉,他的臉色陡變,臉上的肌肉古怪地抽動了一下,兩手也不自覺地攥成了拳頭。「哥……」于烈迅速走過去,伸出手溫柔地撫模著于焉的臉頰和臂膀,低聲在他的耳邊說了些什麼。于焉旋即恢復平靜,只是目光較之前變得陰沉晦暗了。這一幕發生在短暫的一瞬間,太突然也太突兀了,令我錯愕不已。于烈轉過頭,朝我若無其事地微笑著。我也趕緊掩藏起詫異,報以不動聲色的微笑。「這面鏡子雖說古色古香的很漂亮,但我沒覺得有什麼異常。鏡子,終究只是鏡子,凌小姐,也許是你太敏感了。」她說。「是,我也這樣想過,應該是我神經過敏吧。」我答道。「我已經參觀得差不多了,謝謝你,凌小姐,我們該告辭了。」于烈很親切地握住我的手。「謝謝你,凌小姐。」于焉也接口附和。只是他那稍顯冷漠的表情讓我感到既陌生又困惑,但又不好直截了當地開口詢問。我和兄妹倆一起沿著長長的走廊往前走。三個人都默默無語,只能听到參差不齊的腳步踩在木地板上發出的嚓嚓聲。我和于焉一前一後走下轉角的樓梯,行到一半時,才發現于烈並沒有跟在後面,她仍然留在走廊盡頭,站在那幅巨大的油畫前面。「于烈。」于焉喚了一聲。于烈不說話,站在那里一動不動。我們只好返身回來。「這幅畫,你也見過嗎?」我問。于烈搖搖頭。「從繪畫的手法和風格來看,這很有可能是韓子郁的作品。你知道嗎?我們現在能看到的韓子郁的畫作並不多,都存放在韓子郁任教過的學校。當年他離開得很出人意外,沒有對他的畫作如何處置作安排,所以,學校只是在講課時讓學生們做觀摩欣賞,一直沒有對外展出。而這幅畫,正是韓子郁一向慣用的表達方式,意象模糊,含義隱晦。這種讓人模不著頭腦的畫風無疑會在當時注重寫實的國內畫壇激起波瀾,因而引發諸多評論家對他的嚴詞撻伐。或許他的一去不回也跟不被認同的精神打擊有關吧。但無意間,有人從他的畫中看出玄機,他總是把一個具體的景或物分割開,再用繽紛的色彩和線條將其朦朧化。只有耐心揣摩,變換思維的角度,化繁為簡,才能將其中的真相還原出來。這就是為什麼後來他的畫作價值在藝術品市場陡然攀升的原因。」于烈長篇大論的一番話,使我對眼前的油畫有了與從前迥然不同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