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舞夜合歡 第二十七章 不忍觸踫的記憶(2)

作者 ︰ 屈軼草

一直以來,我都是一個容易受到環境以及情緒影響的人,心中的喜怒哀樂更像天氣一樣瞬息變化,難以自控。自打我開始以寫字謀生,我的睡眠質量就日趨惡劣,白天的所見所想大多會在夜晚來臨時進入我的夢境,幻化成千奇百怪的際遇。比如白天我踫到一個老同學,晚上會夢到小學時的情景,上課被老師提問,考試答不出題目,甚至排隊上廁所,因為尿急而直跺腳,把被子都踢到了床底下;再比如白天我看《紅樓夢》,夜里我就夢到自己一忽像林黛玉那樣坐在桃花樹下哀哀哭泣,一忽又像鳳姐那樣橫眉立眼,頤指氣使地訓斥丫環;更有甚者,有一次我在街上走著,看見有人橫穿馬路被汽車撞倒,夢里我自己就變成了那個肇事司機,與一個路人迎頭相撞,然後在猛踩剎車的驚恐中大叫著醒來……我曾經給穆寒講過我做夢的本事,他似乎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伸手把我摟到懷里,笑著說︰「可憐的孩子,以後有哥哥陪著你,保證你每晚都能睡個安生覺。」我不滿他的戲謔口吻,一邊生硬地把他推開,一邊自怨自艾地想︰誰能理解一個把睡個安生覺當作奢侈享受的人的苦衷啊。所以,當我住進錦廬,繼續做些稀奇古怪的夢時,我覺得很正常。因為錦廬是個有故事的地方,那些被滄桑磨礪的磚石,那些被風雨滋養的花木,那些被歲月塵封的秘密,以及那些被偶然或必然機緣巧合掀起的秘密的一角……無一不透著神秘的氣息。任何人置身其中,都會受到影響。那種看不見的氣場會隨風潛入夜,在我的夢境中幻化成形,這是情有可原的。但是,當我听媽媽說那個藏在油畫中的碎臉就是多年前消失不見的青裳時,我才知道青裳竟然在錦廬的故事中佔有一席之地。我才開始懷疑,某些事的發生也許並非無緣無故,比如那條不知來路和去向的棉布長裙,比如那根刻著「青裳」字樣的發簪。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這種種異像會找上我?難道就是因為我無意中成了錦廬的住客?我記起于烈關于陰魂不散的論調,雖然有些荒誕無稽,但結合此前遭遇到的種種詭異之事,再琢磨時又不禁悚然心驚。我的外婆曾經說過︰世間事若不能按常理解釋,究其源頭無非就是兩個,一個是鬼魅作祟,另一個是活人作怪。二者必居其一。那麼,對我來講更願意相信哪一個呢?或許,二者兼而有之?思索再三,我仍然沒有得出明確的結果。我舉目四顧,寬敞的房間里只有書桌上一燈如豆,反襯得材質厚重的家具越發森然冷漠,仿佛參透世事人情的老者,不苟言笑。而高遠的天花板上則透射出幾道窗外花園里合歡樹的影子,枝椏錯落,搖曳不定。于焉說過的那句話又在我的耳畔響起︰自從你踏進錦廬的那一刻起,就成了錦廬以及錦廬故事的一部分,不管你願不願意,都不可能置身事外。顯然,于焉有先見之明。在過去的歲月中,錦廬到底發生了什麼不為人知的隱秘事件呢?我伸出手指用力抓了抓頭皮,幾根無辜的青絲立刻流離失所,散落在我的掌心。與其這樣妄自揣測被動應戰,不如主動出擊。我打電話給于烈,說︰「我知道油畫中的女人是誰了。」「又是做夢夢到的?」她在話筒那邊嗤嗤地笑著說。「不是,是我媽媽告訴我的。那個女人叫青裳,是我媽媽的好朋友。」我答道。「哦?真的嗎?那太好了,還有其他的信息嗎?比如她跟韓子郁的關系,她現在在哪里……」于烈听了我的話,立刻興致高漲,喋喋不休地拋出一大串問題。「沒有了,只有這麼多。一個原因是青裳已經有好多年行蹤不明了,另一個原因是我媽媽不願意多講,她不想讓青裳再次成為別人議論的話題。」「原來如此。看來我還得在外圍尋找頭緒啊。不過,能知道那女子的名字已經是意外收獲了,就像抄了個近道一樣,可以節省好多無謂的人力和時間了。那麼,接下來就交給我吧。」于烈躊躇滿志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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