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爸爸又聊了一些關于法國關于藝術的閑話,貌似不經意的,我問道︰「爸爸,對于韓子郁,你有什麼看法?」「韓子郁?你怎麼忽然提到他?」顯然,我的問題讓爸爸感到很突兀。「最近經常听別人說起他,所以想了解一下。」我故意說得很輕松,不想讓爸爸發覺我是刻意為之。「韓子郁,是我非常敬仰的一位教授,他的藝術造詣並不是幾句話就能概括得了的。當年我特意選修了他的課,有一個學期是在他的親自指導下學習繪畫的,這為我後來確立自己在藝術事業上的走向起了決定性的作用。」爸爸很認真地說。「那麼,他的個人生活呢?」我接著問。「至于他的個人生活,我不是很了解。對一個長期在國外生活又處于創作高峰期的藝術家而言,他的我行我素、不拘小節當然會引來各種風言風語。我只看重他的藝術成就,不想對他的個人生活做任何評判。」「明白了。」我說。我知道爸爸一向為人嚴謹,不喜歡對人評頭論足。何況韓子郁還是他的導師,在爸爸心目中佔據的分量可想而知。我回頭瞄了一眼放在床頭櫃上的那支刻著青裳名字的玳瑁發簪,有種繼續追問的沖動,但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爸爸,你喜歡合歡花嗎?我的窗外現在開了一樹合歡花。」我不知道自己這樣迂回地說算不算違背媽媽的叮嚀。「哇,那一定很繽紛很絢爛。可是,我還是喜歡蘭花,更素雅更恬淡。」爸爸說。「就和媽媽的氣質一模一樣,是嗎?」我對爸爸的回答一點都不意外。「沒錯。」爸爸又笑了。「跟你女兒聊什麼呢,這麼開心?」話筒里傳來媽媽的聲音。「夸你呢。」爸爸答道。爸爸和我道別,說他要與媽媽一起去賽納河畔散步。我終于理解媽媽為什麼願意放棄理想,安心做爸爸背後的女人了。爸爸,值得她這麼做。晚霞落盡,夜幕低垂。房間里的光線已經變得很昏暗,我起身走到門邊按下吊頂的琉璃花燈的開關。就在明亮的燈光向四方照徹的一剎那,我听到一聲綿細的嘆息,從某個燈光尚未到達的角落傳來。我惶然四顧,除了那些一如既往的陳設外,我什麼也看不到。窗上掛著的那一幅長長的白色紗簾仿佛一位若有所思的智者,面無表情,只在不得其解時偶爾皺一下眉。落地窗前的藤搖椅在微微地晃動,是風嗎?我不能肯定。而那一聲嘆息猶在我的耳際,縹緲不息。藤搖椅上那本席慕容的詩集就翻開在夾著合歡花的那一頁。我走過去,把書拿起來,觸目卻是一首《青春》——所有的結局都已寫好所有的淚水也都已啟程卻忽然忘了是怎麼樣的一個開始在那個古老的不再回來的夏日無論我如何地去追索年輕的你只如雲影掠過而你微笑的面容極淺極淺逐漸隱沒在日落後的群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