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絕對是有道理的。」于烈答道。
「沒錯!」我不住地點頭稱是。
妞妞在一旁歪著小腦袋好奇地看著我們兩個。「兩位姐姐你們來念城是做什麼呢?」她問。
「對了,別忘了我們的正事。」于烈說著,催促我簡單梳洗了一下,然後,我們跟著妞妞又回到前面的廳堂。肋
在方桌旁坐下來,我們喝著妞妞給我們倒的茶。
「妞妞,你知道這個地方怎麼走嗎?」于烈把寫著青裳家地址的紙條遞給小姑娘。
妞妞接過紙條看了一眼,轉頭對站在櫃台里的老板娘說︰「媽媽,你看這是不是那個瘋子的家?」
瘋子?我心里一驚。于烈也似乎被嚇了一跳,伸手抓住我的胳膊,我們互相看了一眼,旋即一起轉向老板娘。
老板娘也看了看紙條,板著臉瞪了妞妞一眼,斥道︰「不許胡說,什麼瘋子,想當年他可是遠近聞名的勤快後生,十個你爸爸都抵不過呢。」然後,她換上一副討好的笑容對我們說︰「二位小姐,不要見怪,這個地址其實離我們客棧不遠的,沿著門前這條街走到底,再轉進左手邊的巷子,巷子里面第三家就是了。只是,那所房子已經好多年沒有人住了,門上的鎖怕是都銹透了。」
「怎麼回事?這家沒有人了嗎?」于烈急切地問。鑊
老板娘搖搖頭,神色黯然地嘆了口氣︰「人呢,也不能說沒有,也不能說有,唉,可憐啊!」
「什麼意思?」我沒听懂,也跟著追問。
「這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虧你們問到我,要是跟年紀輕的打听恐怕他們還不知道呢。」老板娘說完,頓了一下,端起櫃台上的茶杯一飲而盡,「他們家有個兒子,說起來那個兒子跟我年齡相仿的。以前他可是個相當老實厚道的人,後來卻不知道中了什麼邪,每天喝酒,喝得酩酊大醉,不務正業,把他的爹媽氣得沒有法子,又急又病沒兩年就相繼死了。爹媽沒了,這個兒子索性鎖了家門,到處游蕩,哪里有酒哪里喝,喝醉了就在哪里睡,越發混得不像個人了。」
「那他靠什麼生活呢?」于烈茫然地問。
「難得清醒的時候就撿些廢品去賣,偶爾熟識的人也會接濟他一下。有時候經過我們客棧,我也會給他幾個饅頭讓他吃飽。他行事雖然混,但心里明白,從來不做非分的勾當。」老板娘無限惋惜地長嘆了一聲。
「他沒有兄弟姐妹嗎?」于烈又試探著問。
「好像有個妹妹,後來進省城讀書再沒回來,想必是嫁給什麼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了吧。」老板娘說完便到廚房去為我們張羅飯菜了。
這個結果是我和于烈萬萬預料不到的,我們面面相覷,不知道下一步該作何打算。
隨便吃了些飯菜後,于烈對我說︰「既然來了,我們還是親自去那里看一下吧。」
我點點頭,站起身和她一起走出客棧。
按照老板娘指的路,我們很快來到紙條上寫的青裳的家。
兩扇厚實的木板門合攏在一起,中間掛著一把粗重的大鐵鎖,果然如老板娘說的,那把鎖早已銹蝕得不成樣子,連鎖孔都被銹渣堵塞了。
我們透過門板之間的空隙往里看,小小的庭院後面是一座破敗的老屋,屋檐上長滿了野草,窗戶上的玻璃也有幾塊毀損了,里面的房間黑乎乎空蕩蕩的,顯然很久都沒住過人了。
「你們找誰呀?」正當我和于烈趴在門縫上張望時,身後傳來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
我們回頭一看,原來在隔壁家的門口探頭出來一位年邁的老婆婆。
「這家是姓莫的吧?」于烈問。
「是啊。」老婆婆說,「不過他們家已經沒有人住在這里了,兩個老的死了,兒子是個混賬酒鬼,從來不回家的。」她的話驗證了客棧老板娘的講述。「
「他們家還有什麼親戚嗎?」我問。
老婆婆眯著眼楮思索了一下,說︰「哦,青裳她娘好像有個表親妹子,就住在北城門外靠近墳地那里,他們家是開紙扎鋪的。」
「墳地?」我看著于烈,有些頭皮發怵。
于烈拍拍自己的胸脯,說︰「既來之,則安之。別怕,有我呢!」
我們謝過老人家,沿著石板鋪就的狹長街道一路往北走。大約是縣城太小,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這里的人們彼此之間都有幾分眼熟,所以,我和于烈盡管打扮得很隨意,仍然顯得很扎眼,不時有經過的路人停下來側身盯著我們看,害得我們心里毛毛的,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
念城本不大,再加上地處偏遠,雖說山清水秀空氣清新,但終究抵不過大城市對年青人的誘惑,他們帶著對大城市中繁華與機遇的向往,遠走高飛。只剩下不願背井離鄉的老人和照顧幼子的婦女在老城留守,安度恬淡歲月。
街面很干淨,只是越往城北走越冷清。偶爾有坐在店鋪里的老者探出白發蒼蒼的頭,目光混濁地望著我和于烈由遠及近地走過。而在古井邊洗衣服的婦女,抬眼有意無意地瞟一眼,便又低下頭去用木槌蓬蓬地捶打著衣服。最可愛的莫過于那些在回廊下玩耍的圍著口水巾的嬰孩,一副不諳世事的乖巧模樣,完全不理會誰來了,誰又去了,兀自擺弄手里的玩具,咿咿呀呀地唱著不成調的歌。
就像身處鬧市之中,說話也會情不自禁地放大嗓門一樣,周圍太安靜了,我和于烈交談時都不約而同地壓低了聲音。
「我覺得我們兩個是不識相的過客,很冒昧地叨擾了這座老城的寂寞。」我悄悄地說。
「我倒喜歡這份古樸自然的感覺,很親切,仿佛曾經在夢中來過似的。」于烈回答。
她不時舉起相機,將沿街那些古宅上的雕花檐柱、門楣上的數層磚雕以及高聳的各式馬頭牆攝入鏡頭。在路邊虯勁的老樹旁,或是在誰家的門洞里,她還會擺個pose,笑嘻嘻地讓我幫她拍照。
看得出于烈很享受這趟旅行,我也在她的歡欣中愉悅起來。
正走著,前面已經能望見城牆的灰色邊緣了,忽然,一只斑斕花貓不知道從旁邊的哪個窄巷里鑽出來,喵嗚一聲淒厲的嘶吼,打我們倆的腳邊飛奔而過,我和于烈冷不防被嚇了一跳,不約而同地尖聲大叫,迅即抱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