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直將眸光攝入他的心底一般，令林一峰心神不寧，眼神飄忽。待呆愣了半晌後，終是一把甩開夜雪，似是從丹田內發出了力氣，硬聲道，「姑娘誤會了，在下還有事情要做，姑娘還是回去相府吧，不然讓人逮到就不好了。」
夜雪嘆了口氣，見他遠去的背影竟有些急切。想著總也不能就這樣丟下他，慢慢的跟在他身後，嘆道，「人生苦短，縱橫江湖也不過數十年，能夠找到一個終身的伴侶可是不容易。我也算是在江湖上混過的，對于這些事情並不回避。」
「我也就直言不諱了，縱然你這個人有時候有點迂腐，甚至很木頭，也不通情達理，更多的時候就跟鐵公雞似的。什麼風花雪夜，什麼花前月下，什麼各種風情，什麼你情我濃我這東西對于你來說根本就是對牛彈琴。」
「穿著常年就這麼一套黑衣服，如黑烏鴉般不吉利，整天臉色木然就如人家欠了你幾千兩銀子。有時候什麼也不顧，就是拿傳說中的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主兒，機靈起來算是個將帥之才，迂腐起來就像個沉棺多年的人。」
林一峰行走的腳步越來越慢，而夜雪不可見的是他的臉色也越來越黑。
細想想這麼多日子以來，他似乎並沒有做過對不起她的事情，為何要這般羞辱于他？莫不是就是為了沒有說出自己心中之話嗎？
不料夜雪話鋒一轉，長嘆一聲，又道，「所以說，縱然你有這些個缺點，我也不甚在乎。如今，我只問你是否與我有情。若是有情，縱然是斬斷以前所有的過往也要隨你，我也可將你帶出這朝堂，縱橫江湖……」
林一峰忽的停了下來，心中狠狠一震，猛然回身，兩人居然四目對望。
從未想過，一直毫不領情的朗夜雪此時竟然說出了這番話。也未想過，自己能在她心中竟然也佔到了地位。心中不知是緊張，還是雀躍，不只是該回避，還是該走上前與應承。
堂堂七尺男兒此時卻如孩童一般不知所措。
夜雪直望著他的眼楮，他眼中那般倉皇失措，她是看到了眼里的。心中暗暗松了口氣，想來自己還是沒有想錯的。
先前夜雪一直逃避著林一峰的救助，就是因為不想要欠下太多的人情債。江湖廟堂極少往來，一旦牽扯上便是無止境的恩怨，所以她盡量回避。可是，此時她卻發現這份人情早已經超月兌了他們兩人的掌控。
既是如此，夜雪也不想再回避了，這份感情若是能夠有個好結果，她縱然不會委屈自己，若是不能……
直看著他，只將自己的打算說出。
「若這只是我的一廂情願，那麼，唯有相忘于江湖……」
若是不能相濡以沫，何不相忘于江湖？
夜雪本不是受拘束的人，她定然不會為了一個對她沒有感情的人浪費一生。但是，如果那個人對她有感情，也許她會做出一些犧牲，江湖廟堂不可兩全卻可兼容。若是無情，那便是終歸相忘的下場罷了。
林一峰听著那最後五個字，身體微微顫了一下。
相忘于江湖？那就是說，再見如陌路，相見不相識？以前所有的情分都會化為飛灰，只當空白？
願意嗎？
此時才覺她是真性情，容不得一絲馬虎。即便是情，也要分得清清楚楚。江湖中的大氣盡在她身上顯現出來。
自己廟堂高禮，身旁繁文縟節，行事循規蹈矩，卻是與她身上的那般江湖豪氣二般。
若真是兩人走到一起，非是她拘束他，便是他拘束她，可是無論誰拘束了誰，那股子中的那般傲氣也是不可容忍的。即便是此時兩人詳談甚歡你儂我儂，若真的到了正路，又該隨誰走呢？
其實這些夜雪又怎的沒有想過呢？那‘賤女’的名頭她自然知道林一峰不會介意，只是介意的是兩人之間那心性的溝壑。
「若是不能相濡以沫，那便……相忘于江湖……吧……」林一峰決然轉身離去。
夜雪松口一笑，慢慢跟在身後行去。
如此也好，這樣，便不會為以後的生活費心了。待此中的事情告一段落，朗夜雨出嫁後，她便離去，策馬江湖。
……，……
衙門的牢門打開，夜雪慢悠悠的走進去，找了個干燥的地方坐下來。林一峰將牢頭送了出去，自己又返了回來。他需得做一些面子上的事情，做一做審訊的工作。
牢內有些潮濕和昏暗，此間兩人都看不清彼此的模樣。中間擺著一張木桌，桌上放著一盞小煤油燈。夜雪盯著那煤油燈，眼珠子都不轉，似是又在考慮什麼詭計。
林一峰與夜雪兩人氣氛有些詭異，二人都不說話，林一峰只是望著門外。
忽的，夜雪從地上站起來，走到桌旁端起煤油燈笑呵呵道，「這小火苗倒是甚是可愛，不知道將這里的干草點著了，會不會暖和些。」
林一峰听此嚇得忙把頭轉回來，一把將夜雪手中的煤油燈搶了回來，怒道，「先前鬧得還不夠？被你生生害死了兩條人命。若不是有人舉報他們二人有殺人之嫌，此時我早將你綁了起來。縱火燒素雪樓也是件大事，你可真是不安生。」
夜雪坐到桌子上，復將油燈搶回來，一把掐滅，笑道，「我燒我自己，與你何干。有誰看到是我放火燒了素雪樓？」
「強詞奪理！」林一峰雖是嘴上說的厲害，心中卻是還在為這件事深感僥幸，不外乎，夜雪沒死。
「也只有你讓我搶了。」夜雪的話曖昧至極，只將林一峰的臉又憋成了紅色的。
林一峰瞪了她一眼道，「今晚你就呆在這里吧，明早趕快離去。」說罷，便離了牢門，風一般的走出去。
夜雪聳了聳肩便不再逗他，坐于桌子上，細細想著離開的事宜。
只怕明日還要應對那失明的老娘和瘋婆一般的二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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