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蘇緲。
因為生于官宦之家,大約也算是書香門第所謂的大家閨秀吧,可爹娘對我的形容竟是這麼四個字——頑劣無禮!好吧,我承認我就是頑劣無禮,可這是我的錯嗎?是他們把我生成這樣,我有什麼辦法?
娘讓我去念書,謂之︰「無貌當有才。」我卻跟著師傅習武;爹讓我跟著師傅習武,謂之︰「無才當有藝。」我又偏愛上了讀書!最後,我那憤怒的雙親一甩袖︰「如此劣女,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于是,我純屬自由人。
我上面還有一個哥和一個姐。
姐姐名蘇幽,人如其名,十足淑女,安分守己。爹娘常掛在嘴邊的話就是︰「蘇緲怎麼就沒有幽兒千萬分之一?想必是投錯了胎。」我姐生的那是——用二老的話︰「如花似玉、閉月羞花、傾國傾城、沉魚落雁……」而對于我,八個字——「姿色平平,性格怪異。」
哥哥蘇成,生的英俊風流——這也就更清楚解釋了為什麼投錯胎的那個人是我了——哥哥姐姐都是花兒一樣的人,妹妹卻是一根草,還是一根討人厭的草!
娘日日嘆︰「緲兒啊緲兒,你要有你姐姐的一半也好啊!」言外之意,無非是嫌我丟了她蘇家的臉,再就是我不能成為她相公我老爹「大展宏圖」的工具唄!可惜,那個他們千呵萬護的姐姐,年方十八的俏臉上,卻總是憂郁。她的七弦琴曲,永遠含著憂愁……
事實上,以上所述,皆是在我七歲之前。之後,由于我的頑劣,我早已被這個家遺忘在角落里。外人所知,蘇家只有一子一女。我是下人養大的,所以爹再沒有把我當他女兒。他總是喜歡杖荅我——多半是他生氣時,我還不識趣的去沖撞他!這時候,只有一個人會溜到黑屋子來照料我,為我流淚上藥。她是我姐姐。所以,我只愛我姐。
蘇成是家里的獨苗苗,爹娘對他們這唯一的兒子豈是「捧在手心怕丟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能形容?
蘇成討厭我。
可這人虛偽的很,不時還對姐說喜歡我。為什麼呢?因為蘇成喜歡姐。我曾有一次躲在草叢里抓蟈蟈時,听此人倚在窗畔嘆息︰「幽妹為何會生在蘇家,我又為何要生在蘇家?」
正是因為他喜歡姐,而我姐愛我,所以他也盡量對我示以關心以博姐歡心。
每當蘇成有機會對我「好」——多為爹杖荅我時,他總是為我求情。而我會痛快的啐他一口血沫︰「蘇成,你少給我假惺惺,惡心誰呢?」自然,痛快之余,便是爹一邊咒罵,一邊指使下人毒打我的結果。
姐在一旁軟弱的哭,會撲上來用身體替我擋杖荅。而爹絕對不會打姐,除非他氣瘋了!那麼蘇成會立馬撲上去保護姐,而爹哪怕是氣瘋了也不會打哥。若來不及收手打了上去,娘會哭上一天,爹會心疼一天。而蘇成則會幸運的讓姐給他上藥,還一副英雄氣概的說︰「幽妹,一點不疼,真的!」
我會一邊忍痛自己上藥,一邊諷刺他。那麼姐立馬會丟下蘇成來幫我上藥!而蘇成,則用陰沉的目光瞪著我。但他並不敢常這樣,因為只要我告訴姐,他立馬會得到「回報」!
某日。
「幽妹,蘇緲,爹找我們去書房。」蘇成從不肯叫我「緲妹」,亦如我從不肯叫他「哥哥」一樣。他許是覺得我是他妹很丟臉——誰也不想有我這麼個妹,所以我諒解他,但這並不代表我就喜歡他︰「蘇成,如果你下次不敲門就進來,請你滾出去!」這是我送給他的見面禮。姐恬靜的笑了,蘇成也只好笑笑……
「見過爹。」行過家禮,我們三個老老實實的立在一邊。蘇浪放下毛筆,細細打量了姐一番,似從沒見過她一般!那樣子——嗯,讓我想起狼見了羊……然後又細細審視了蘇成一番(就是不看我)。
「你們兄妹二人都已成年——」
「我才十五歲呢!」我糾正他道。
蘇浪皺了皺眉︰「一會兒再談你——幽兒,爹昨天接到聖諭,新帝即位,不日將選秀入宮。為父想,以你之貌,一定可以入選!」
「不行!」蘇成和我一起吼起來。
蘇浪愣了愣,對著蘇成傻子似的問︰「成兒,你說什麼?」
「我說不行,父親怎麼可以讓幽妹去那見不得天日的地方?」蘇成無比激動,以致蘇浪許久沒反應過來。
我冷笑︰說的真好听,你蘇成那點小心思還想瞞我?
「爹,女兒……女兒不願去選秀。」姐又哭了。她遇事總喜歡哭,為什麼我就不會在別人面前哭呢?或是叫蘇浪杖荅多了,練就了我的鐵石心腸,亦或是真如蘇成所說……我不是個女人?
「放肆!」蘇浪一皺眉,繼而又用自以為慈祥的聲音對姐說,「在宮中榮華富貴,有什麼不好?你想想,你若受寵,不僅可以自身榮耀,蘇家也會因你而顯達!」
姐流淚搖頭︰「女兒寧可窮死餓死,也不願去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爹您——」
「住口!」蘇浪一聲斷喝,滿臉怒色,「你這不孝女!我養你是為了什麼?這選秀,你必須得去!」
我扶住快要暈過去的姐姐,讓下人扶她先回去。還沒轉過身,就听見蘇浪略寬慰的對蘇成道︰「成兒,離秋閣驚座一文,龍顏大悅,意欲將和殷公主許配與你!」
這人又打起蘇成的主意了。我雖厭蘇成,也不免同情于他。據說那和殷公主很是野蠻,整人技術至今任居桃城首位!也難怪我那可憐的哥哥皺眉,這人向來喜歡知書達理的溫弱女子。
蘇成無語,卻不知為何望了我一眼,莫非恨蒼天如何不讓我投生為男子,他也好「退位讓賢」?那就可惜了,我偏是個女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