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兩家都同意了換親的事。
可按照鄉俗,還要讓孩子們再相互見個面,彼此相對一下。
從莊家回來的第二天,王媒婆就又到上村張五嬸家去了。
深秋的早晨,太陽有一竿子高了,空氣里也早有了些許涼意。農村人身上,也多穿上了厚毛衣,有的就干脆披上了棉夾襖。
張家的門,王媒婆也不知自己來過幾次了。反正就是那張家看門的狗兒,見了她來也就是象征性的吼幾聲,也就不再吱聲了。
進張家的門,王媒婆就看見五嬸正在燒火。
看那火在爐內燃得正旺,竄起的火苗高過鍋沿老高,鍋里的水「吱吱啦啦」地亂響,看鍋蓋卻不是水開的模樣兒。五嬸披著一件破舊的黑面夾襖,蹲在地上,不住歇地往爐內添柴。
看五嬸穿的這件夾襖,王媒婆不由笑了。這也太破舊了吧,看那件夾襖,早有了七八個破洞處,露出了片片黑色的棉花團,只是在破洞的邊沿兒上,才能看出點棉花原先的白顏色來。
王媒婆就想︰
「這件棉襖就是丟在垃圾堆里,怕那撿破爛的也不會去拾吧?」
听見有進自家門的腳步聲,五嬸轉過身來,見是王媒婆來了,五嬸趕緊站起來就說道︰
「王大嫂子,您來了……快,快,快……快屋里坐。」
五嬸將王媒婆讓進了屋。
見王媒婆安穩地坐在椅子上,五嬸趕緊給她去拿煙。
「來,王大嫂子,抽棵孬煙,別嫌棄……」
王媒婆看看五嬸遞過來的煙,是「大雞」牌的,心里想︰
「嗯,這還差不多,這可比昨天莊家給的強多了……」
王媒婆接過煙,五嬸趕緊劃著火柴給點上。
就著五嬸點著煙的一瞬間,王媒婆猛吸一口,發出「嘻」的一聲響,接著就吐出一圈煙霧。那煙霧,立馬就升騰在王媒婆身子的周圍。不一會,青色的煙霧,彌漫了房間,濃濃的煙味,擠兌沒了屋內原來新鮮的空氣。五嬸就覺得一陣陣憋氣,鼻孔也癢得厲害,忍不住就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這樣方才感覺好了些。
「看看,看看,大嫂子,俺不抽煙慣了的,這煙味俺可享受不了,聞著難受……」
「你看張五妹子,你不是笑話俺吧?來,你也來一棵試試……
「俺可享不了那福氣,俺可不抽……」
「沒甚難得,多抽棵,你也會習慣的……」
五嬸不由心里就說︰
「誰象你個死王老婆子,喝著鄉里鄉親們的血,抽吧你,怕不早抽死了你……」
看著王媒婆舒服的樣子,五嬸自就厭煩,可又不能有絲毫討厭的表現,就說︰
「大嫂子,您去了莊家了?」
「可不,昨個你前腳走,後腳俺就去了莊家……」
「咋樣?莊家怎說?」
「嗨,自是好事。俺去了莊家,一開口,莊家就高興死了。這不,莊大嫂今個叫俺來看看,如沒意見,咱就定個日子,叫孩子們見見面再相對相對……」
「好呀,那敢是好……那可還得麻煩您老,給查個見面的好日子。」
「那是,這自不用你操心,俺自查對……俺這就查對……」
看王媒婆抽完一棵煙,五嬸又遞給一棵,她自接過去,接著抽。
一邊抽煙,王媒婆自就念叨︰
「慶社,1972年,虛歲24,梅子,1977年,虛歲19……嗯,莊文,1973年,虛歲23,莊美,1976年,虛歲20……嗯……喔……那就定在九月十九吧,農歷九月十九見面好了……」
五嬸也覺得這日子不錯,九月十九,就是呀,听著就舒服,九十九嘛,就是久,長久啊!
五嬸又問︰
「哎,王大嫂子,您說咱在誰家見面好呢?」
王媒婆沉默了,心里說︰
「在誰家?張家?不成,張家五嬸這破嘴,一不小心,還不就漏了餡。在莊家?俺地個娘哎,還不立馬就黃了,他家那破樣,誰敢進門呀!」
最後,就說︰
「在俺家吧,在俺家里見面,兩家離得差不多遠,不偏向,說話也方便。」
五嬸覺得這樣也合適。
「行,行,行!那就在您家里見面吧……只是,又給您老添麻煩了不是……」
「嗨,看你說哪里話,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誰叫俺願意給你兩家操這心呢。」
「那是,那是……到那天,糖塊啦,茶葉啦,俺自就帶去,您老就給提供些熱水那就行了……」
王媒婆自就樂意听五嬸說這話。
「那好,就這麼說定了……那,俺先回了?」
「那可不成,王大嫂子,您可不能走,孬好地您得在俺家吃過午飯再走……」
「那可不成,莊家還急著等俺的回信呢,這頓飯先記著,等有時間再好好吃不遲……」
听王媒婆這般說道,五嬸心里就有氣,
「還先記著,記著個屁,死王老婆子你就不忘了個吃。」
但話自不能這般照實說,
「那行,您老慢走……慢走啊……」
送走了王媒婆,五嬸再去看自己給豬煮的食,
「俺地個娘哎,都糊了鍋底了……」「這個死老婆子,賴在這里半天不走,這下好,只能叫豬吃糊了的食了……死老子,怕不打個響雷劈了你……」
恰巧這時,五叔自門外回家里來,听見五嬸又在叫罵,就問︰
「咋了,又跟誰較勁呢?」
「沒事,你看看,不小心,把豬食熬糊了,罵豬呢……」
看五叔洗罷臉,五嬸說︰
「哎,老頭子,剛才王媒婆來過了,叫孩子們九月十九去王家見面去。」
五叔听了,就接話說︰
「那行,要不這樣吧,有空你帶慶社、梅子兄妹倆去集市各給買身衣裳,省得到時候太難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