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八日,說來就來了。
張五嬸早早就起了床,做好了菜,可看慶社還沒動靜,便對著兒子睡覺的屋子喊道︰
「慶社,慶社!……快起來……」
叫了半天,慶社總算是答應了。
五嬸听兒子應了聲,不免就罵道︰
「你這小澀孩,娘不早就跟你說過了嗎,今天要帶你到下村王媒婆家去,你咋還不起床……」
慶社听五嬸在外面叫罵,在屋里可就埋怨道︰
「看看,看看都幾點了……娘,你咋就不早點喊俺呢……」
「嗨,娘不早就你跟說了嘛,你也不早就應了,說到時候自不用娘再喊,你保證就能早早起床來嗎?」
誰知慶社在屋里又嚷嚷道︰
「俺是說過不假,可昨晚上知道今天要去莊家,俺就老高興了,一高興,俺就睡不著了,天快亮時俺又迷糊著了,這不就晚了……」
五嬸見兒子說個沒完,便推門進了房間,就見慶社才剛坐起身來,可他臉漲得通紅,五嬸就對他說︰
「娃呀,沒事,時間還早著哩,你慢點兒,沒啥事……」
可慶社那里就听五嬸的話,依舊火急火燎地穿衣,可越是心急,就越覺得費勁。到最後穿襪子,腳丫子死活就是伸不進襪筒里去。
氣得慶社罵開了娘︰
「真他娘了個破 地,俺平日里穿衣服也沒這般費過事呀,咋就今天想快點,咋就越發出岔子呢!」
五嬸站在旁邊,心里就想︰
「嗨,你平日里也快不到哪里去,就是沒人催你,你自個覺著快就是了……」
可這話自不能對兒子講。
好半天,慶社終究是穿好了衣服,五嬸想讓他快去洗臉,可慶社又說︰
「別急,別急,娘,俺得有個重要的事要去辦……」
五嬸看慶社出了屋門,就急急奔茅房而去。
「哎,這澀孩子,真是懶驢上套,不是拉就是尿……」
減慶社半天不出來,五嬸就出屋門對著茅房嚷道︰
「你這澀孩子,事真是多,平常里也沒見你這麼多事……」
慶社提著褲子從茅房里出來,不好意思地說道︰
「嗨,娘,要去莊家,俺激動唄,一激動,就啥都亂了……」
五嬸尋思尋思也是,誰去丈母娘家不擔著十二分的心啊,何況是自家有毛病的兒子呢。
慶社洗過臉,坐在桌前,便跟母親吃飯。
吃過飯,五嬸對慶社說︰
「社啊,咱就走吧?」
「那行,娘,咱走。」
五嬸跟慶社出大門,便往下村走去。
走在半道上,五嬸又說︰
「社啊,娘跟你說,到了下村,你就自己跟王媒婆去莊家,娘就在下村王家等著你回來……到了莊家,你說話可要注意分寸,別讓人家挑出你的毛病兒來……」
「哎,娘,俺知道了,到莊家里,俺注意就是……」
進了下村王媒婆家堂屋里,五嬸抬頭看看牆上的表,正好九點整,倒是不算晚。
看見五嬸娘倆按時來到自家,王媒婆就對他們說道︰
「來,你們娘倆坐會……俺沖上點茶水,喝過了,俺就領慶社去……」
五嬸卻說道︰
「王大嫂子,您甭忙,俺們剛在家吃過東西,自就口不渴,您要真想喝,那您就沖吧……」
王媒婆見五嬸話說的實在,也便不再讓老伴去燒水了。
王媒婆便去打扮自己。
雖說早就不再年輕,可王媒婆對自己的穿著可是在意。五嬸娘倆坐在堂屋里等了半天,仍不見他出來,五嬸不由就暗罵開了。
「這死王老婆子,真就麻煩,看看,這老半天了連個自己都拾掇不完……」
王媒婆確實收拾的仔細。
光滑順溜的灰色頭發,先用頭繩扎了,再繞著扎的根部圈圈打成了一個纘,用卡子別住,再用魚網狀的黑色袋子包扎了,系住了口,在網袋上別了個銀質的簪子,倒也不算難看。長滿皺紋的細長臉,細細地涂抹了白白的霜,倒是白得有點嚇人。換上的新衣服,沒有倒折的(疊放衣服時的折子),自是一塵不染。
好不容易王媒婆出來了,五嬸一看,不由心里就說道︰
「哎喲俺的娘,這是王媒婆嘛!」
慶社看著王媒婆的這身打扮,不由就差點笑出聲來。
「這老不正經的死老媽子,真象俺家院里的那只花母雞!」
王媒婆還不消停,問五嬸道︰
「五妹子,你看老姐這身打扮可咋樣哩?」
五張嬸自不能說孬,答道︰
「好好,真是好!……」
王媒婆見五嬸說好,便說道︰
「行了,慶社,跟咱到莊家去吧!」「五妹子,你在俺家等著呢還是就回家去?」
五嬸見王媒婆問自己這話,便知道是攆自己回去呢,五嬸便說︰
「那俺就回吧,家里還忙著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