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文坐在板凳上,對著莊美的背影發了半天呆。
這時就見四大娘急急地進屋里來,對著慶社道︰
「社啊,可別直著眼看了,反正娶進了家里來,以後有的是機會……快快快,快到那屋里坐席吃飯去!」
慶社听四大娘這話,就道︰
「哦,現在就吃飯啊,剛吃過長壽面,俺還不餓哩……」
「不餓也得去吃,今天你是主角,可不能失了理。」
慶社只得出新房,去堂屋。
四大娘又對莊美道︰
「他嫂子,你也別坐著了,快下來歇會兒……待會兒咱們好在這屋里坐席吃飯。」
莊美听四大娘這話,可沒敢下來,她可怕婆婆看見了,就說自己的閑話。
「哎喲,他嫂子,時間還早著哩,你吃過飯再做床也不晚……要是呆坐一天,還不就累壞了啊。快快快,快下來歇會……」
讓的實在沒法了,莊美始才從床上順下來,穿上鞋,坐板凳上。
哎喲,這半天,莊美就覺可累得自己夠嗆。
「原來這坐床,還是這麼累哩……」
莊美的大娘、二嬸子跟著慶社的大大娘、二大娘可就進屋來了。莊美看見自家的二嬸跟大娘,可覺得親切,趕緊站起身來,讓她倆坐。
二嬸趕緊道︰
「哎喲,美呀,你可別讓,俺自己來就成……」
說著,二嬸就拿過個板凳來,遞給大嫂,道︰
「來,您先坐!」
四大娘哪里能就讓莊二嬸讓座,趕緊就道︰
「到了俺家里,應該有他新嫂子讓座就中,要不听俺的也成,快,快都坐下……俺就沖茶去。」
四大娘拿著茶壺就往外走,英子站在一邊,趕緊就上前來,搶過大娘手里的茶壺,道︰
「四大娘,俺倒水去!」
英子拿著茶壺,直直就到了廚房,倒滿了熱水,翻轉身回新房里去。
按照鄉俗,英子跟梅子是「燎轎」的童女,也得陪著新人坐席。
她們女客坐的席,是七個人一桌子。
她們分別是莊家來的是莊二嬸,美的叔伯大娘。張家的大大娘,二大娘,英子,梅子,再個就是今天的新媳婦莊美。
按照規矩,莊家的大娘坐的第一把,張家的大大娘第二把,莊美第三位,莊二嬸第四位,張家的二大娘第五位,英子第六,梅子打下手。
那張四方方的桌子,圍坐著七個人,也是滿滿地沒有空地兒。
等大伙兒坐好,看那菜可就上來了。
先上來的是六個小盤,里面的菜,莊美看看,都是時興小菜︰芥末白菜,片豬肝,片豬肚,麻辣蘿卜丁,細片豬頭肉,細片雞塊。
看上了小菜,眾人便拿起筷子,開始夾吃。
還就少不得相互讓吃。
沒多大會兒,又上來了八盤菜。
莊美看看那八盤菜,也跟剛才上的差不多。無非是多了一盤鮮魚,一盤豬蹄。再就沒了蘿卜丁,沒沒了芥末白菜,換做了一盤方肉,一盤排骨。數量上大多了,可沒有青菜。莊美看著這些大魚大肉,可不敢動筷子。
四大娘讓得可勤,
「哎喲,他嫂子,你可就吃啊……英子,梅子,別光顧著自己吃,快點兒讓你們的新嫂子吃啊……」
英子跟梅子可不還意思說話兒。
大大娘就道︰
「哎喲,今後你們就要在一個鍋里模佛勺子了,可不能不說話兒,不說話兒,那顯得多生分啊……」
英子趕緊就道︰
「那嫂子,你快點兒夾吃菜,快點兒啊……」
二大娘就道︰
「就是呀,這樣顯得多親熱哩……」
梅子始終沒說話兒,她心里可不是滋味兒。
「再過一個月,俺就得離開家了,誰知道他莊家啥樣哩……看看今天來送親的這伙子人,俺可是就沒看上眼。」
英子見梅子始終不言語,就知道她心里不好受。
「是呀,自己又吵又鬧地沒同意給哥哥換親,還找了個不錯的對象楊柳,算是自己隨了願,唉,可就是苦了小妹了……」
想到這,英子也不由暗暗嘆口氣,她又偷拿眼看了看嫂子,就覺她也是不高興兒。
「是呀,看嫂子這身條,這長相,要是自己找個婆家,哪個不得比自己的哥哥模樣兒強啊……不錯,自己的哥哥臉蛋兒是挺受看,可腿腳不好啊,待兩年家里的農活,還不得全靠嫂子一個人操持啊……」
四大娘見英子也突然發開了呆,不夾吃菜,就道︰
「哎喲,俺地個小宗族,你們這是咋了,咋就不吃東西哩……快快快,快吃。」
莊二嬸覺得莊美臉色有點不對勁兒,知道她心里苦,可這有啥法兒呢,
「為了給莊文換個媳婦,你不遭罪誰遭罪哩……看看,今天梅子就坐在了下手里,按理說她可是莊美的嫂子哩,她就不能坐到下面去。可反過來說了,她還得叫莊美為嫂子……唉,這事兒,真就是難扯得清……」
莊二嬸只得收回雜心,對莊美道︰
「美呀,快多吃點菜,省得待會兒餓了,可沒地兒找東西吃去……」
當著梅子的面,莊美的心里覺得實在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