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三口吃罷早飯,楊叔抬頭看看牆上的表,時針剛好指到七點處。
在這農閑的隆冬時節,一般人家可都還沒起床呢。
這不,劉奉來就還沒起呢。
劉奉來的老伴劉大娘可起來了,她正忙著生爐火呢。
這時節,當地有錢人家總好喜歡點燃煤炭爐子。第一,這爐子可以取暖,第二,可以在爐口上端坐各色鍋具,做飯炒菜,兩便宜。
而手頭沒有多少錢的主家,也會點燃這爐子。只不過點燃的東西是——木柴或牛糞。那木柴,多是用手鋸鋸成三寸長短的圓干樹棍。而那牛糞麼,可就是平日上山拾撿來放在空場子晾曬干燥完全的牛糞便。
這爐子,有特色。
鑄鐵鑄就的兩個主體,中間皆空,下半部的後面開有方形的門,那是處理落灰的,也是空氣上傳的通道。兩個主體鏈接處安裝了一排鋼筋爐排,這是落那死灰的交織架,生死兩重天的界。上面的主體里,多會用水和了泥土,狠狠地糊上幾層,那煤炭,木柴或牛糞就在泥土的保衛里燒燃,烘烤擠進屋里的冷氣。
劉大娘點燃的是煤炭,這東西可不好引燃。
這倒不怕,你看吧,就見劉大娘就劃著了火柴,引燃了幾張孫子上學用罷的廢紙,小心地放進了爐口里,又見她急急地從爐邊籮筐里抓起了四五個松球,快速地丟進爐口里,將爐蓋子平卡在了爐口上,就听「轟隆」一聲響,那爐膛里可就火竄開了。
再看看那穿牆而到房外的長煙筒,可就冒出了一股白煙,接著,就成了青煙,再淡可就看不見煙的影兒……
看看引著了松球,劉大娘又添上幾段松樹棍,再看那煙吧,可成了帶點黑的一股,久久不散。听听爐口聲音響亮,劉大娘始才加了一鏟塊煤,你再瞧那煙筒吧,一柱濃黃騰起,一股硫磺味順著風兒,四面飄散去了。
劉大娘見爐火旺了,就對劉奉來道︰
「老頭子,快起來吧,屋里可暖和了……」
劉奉來可沒睜眼,就道︰
「哎喲,爐子可還沒旺五分鐘哩,再過個十分鐘再說吧。」
「哎喲,今兒個你不是要到楊家主事去麼,去晚了咋成哩?」
「嗨,今兒才幾呀,也就他楊家急火,叫俺看,就是進了二十再去也不晚呀。」
「哎喲,今兒是十六不假,可人家既然來找了你,你也答應人家了,還是早點去的好……」
「嗨,也就看著他楊家實在沒人可憐的份上,俺才答應去他家主事去,要是旁家,就是八抬大轎俺也未必去哩。」
「就是呀,既然知道這個,你還不快起,吃了飯好過去。」
「行啦,老子,別催了,俺就起還不行嘛!」
說著劉奉來就坐起身,開始穿衣裳。
劉大娘見劉奉來起床了,也便開始炒菜做飯。
等劉奉來吃罷飯,劉大娘看看表,就道︰
「老頭子,你快去吧,可八點多了,只怕楊家人早等急了……」
劉奉來始才慢騰騰地出家門,往村東去。
楊家真就等急了。
一家可是七點就吃過了早飯,就坐等著劉奉來來自家了,可都八點了,也不見他的影。
楊叔心里只嘀咕︰
「他劉奉來不會耍俺們吧?」
楊嬸也不知道大門口看了幾趟了。
「這劉老拐固,架子真大……」
鄰居劉大哥正在大門外給牛羊鍘草呢,看著楊嬸一趟趟地出家門來,他就問了,
「楊嬸子,俺看您來回跑了多趟了,咋了,有事?」
「哦,沒事,俺就是在家里閑得慌,出來消化消化食……」
劉大哥听楊嬸這話,忍不住心里樂了,
「哎喲,大清早就遛腿消化食,這事俺可是頭一次听說。」
劉大哥還問了,
「哎,嬸子,今兒個啥時候去鎮上買床去,到時候可別忘了叫俺一聲呀。」
「哦,晚不了,十點村南頭王老五的車才過來,到時候俺自會喊你……」
「哦,俺就在這忙活著,您來說聲就成。」
到了八點半,劉奉來終于露了面,楊嬸趕緊迎上去。
見自家大大爺慢條斯理地來到楊家,劉大哥也就明白了楊嬸為啥一趟趟出大門來看了。
「說是消化食,原來還是等俺家大大爺哩,原來楊嬸也會騙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