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歷十一月十八的黎明,漸漸映襯出了依山而距的下村。
彌漫的靄霧,氤氳在村子的周圍,勾成一副水染畫。四面不遠處的群山,也籠罩在層層疊疊的霧氣里,可看不清它的邊際。
這在當地冬季干旱而多風的常例看來,卻是難得一見。
而對楊家來說,不平凡的一天,開始了。
可不是嘛,今兒個劉奉來可要來楊家,來給安排楊柳結婚時該請哪家忙活人的大事呢,對楊家來說,可不是不平常麼。
楊嬸早早起了床。
「今兒個劉奉來可要再次到俺家來了,俺可得好好拾掇拾掇家里,別讓他再嫌俺家髒了才是……」
前天楊嬸暗地里可看出來了,當時自己讓劉奉來坐爐邊矮板凳的時候,他不是沒坐嗎,他就去高椅子上坐去了,可在坐上椅子之前,劉奉來可還專門用手彈了彈椅子的表面,他這不是嫌髒,還干啥哩。
說干就干,楊嬸就收拾開了。
楊叔還在床上躺著呢,就听楊嬸在外屋里又是搬椅子,又是掃地面,亂得自己可哪里再睡的著,氣得他就喊上了︰
「哎喲,柳他娘,你瘋了麼,天剛麻麻亮就這般折騰,還讓人睡覺不?」
楊嬸伸頭進耳屋(里屋)里,道︰
「亂得睡不著呀,正好,那就快起來吧……」
「哎喲,大清早冷冷呵呵地你這是起來干啥呀,也不生爐子,凍死個人,還是被窩里暖和,俺再躺會。」
「還干啥呢,起來打掃衛生,拾掇屋子唄,省得劉奉來了再嫌髒……」
「哎喲,誰說他嫌咱家髒了,再說了,俺覺得咱家里不是挺好挺干淨麼……」
「哎喲,也就是你說咱家里干淨。前天俺可是瞧見了,劉奉來坐咱家椅子的時候,可是用手模拉了半天才坐上去的。咋了,你沒看見?」
「是麼,俺真沒注意這事兒……」
「嘁,也就你睜瞎眼看不出個事來,依俺看,他劉奉來就不是個好東西!」
「哎喲,這話你可小點聲嗓子說,咱西面鄰家可就是他親佷子,要是話傳到他耳朵眼里,能有咱好果子吃呀。」
「唉,要說今兒咱家這事呀,都怨你爹跟娘……」
「哎喲,俺爹娘早就入土多年了,你咋會扯絡到他們身上呀……」
「咋扯絡不著他們,要是當初你爹跟你娘多養活幾個兒子閨女,咱們不就不用像現在這樣央求別人呀!」
「你瞅瞅,你瞅瞅,老子你這話越說越沒邊了,老人們的事,俺哪里就知道喲……」
「行啦,行啦,快點兒起來吧,你孬好總能搭把手不是……」
听柳他娘埋怨自己的爹娘,楊叔也忍不住暗暗念叨了句,
「就是呀,人家都是拉扯姊妹們好多個,俺爹娘咋就只生養了俺自個呢?」
楊嬸急著楊叔快起床呢,可哪里容得他多想。
楊叔可哪里知道,他娘可不生育,就是他楊叔自己,還是抱養人家的呢。
爹娘活著的時候,這事兒可保密得嚴實,就是到死,他們也沒敢跟兒子透漏半句,如今兩位老人不在了,別人誰還吃飽了撐的扯這事干啥呢!
也難怪楊樹覺得納悶。
見柳他娘催了幾遍,楊叔便坐起身,慢慢穿衣起床了。
到了院子里,楊嬸就塞給楊叔一把竹掃帚,道︰
「快,掃掃院子吧……」
「哎喲,等會,等俺上趟茅房回來再說吧……」
「哎喲,懶驢上套不是拉就是尿,去,快去!」
見楊叔進了茅房,楊嬸就拿起掃帚,自個掃開了院子。
楊叔從茅房里出來,就過來搶奪楊嬸手里的掃帚,楊嬸就說了,
「行啦,行啦,俺都快掃完了,你就別插手顯擺自己了。」
楊叔看看,確實,還剩了院落的一角沒掃呢,自己還插手干啥呢。
楊嬸就說了,
「屋里爐子可還沒生呢,快去點著去!」
楊叔便轉身進屋,生爐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