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出現了北京南山滑雪場的畫面。
梳著馬尾辮,穿著紅色羽絨服,踩著滑雪板,搖搖晃晃地跑在雪地上的少女是十七歲的彭賽賽,緊追其後的少年,就是讓彭賽賽刻骨銘心的初戀情人。
原以為和秦羽邂逅相逢是一種緣份,卻不知轟轟烈烈的相愛之後留下的只是綿綿無期的痛。
秦羽的樣子再一次在彭賽賽的眼前清晰起來,兩道黑黑的劍眉,一對微微凹下去的眼楮,一張笑起來微微上揚的大嘴,一雙修長而均勻的大手……
那是初中三年級的冬天,電視台來到彭賽賽所在的學校招募「金隻果」節目的參賽者。條件是身體健康,愛好體育,有較強的參與意識和吃苦耐勞精神的青少年。
經過選拔賽入圍的共有六人,三男三女,分別來自不同的學校。
彭賽賽有幸入圍,競賽的內容充滿情趣。
第一站是按照地圖,轉乘三次公交車在城區某一小胡同里的某一人家找到指定的聯系人,取得第一張聯絡圖。
第二站是根據聯絡圖提供的照片,在王府井大街上找到與圖片對應的那家商店,彭賽賽按圖索驥,很快就找到工藝美術品商店,她在那里拿到第二張指令。
第三站是到內聯升鞋店門前的金靴子形的雕塑里,尋找下一行動的路條。這一步,彭賽賽完成得也很順利。
第四站是最後的也是最重要的環節,乘車去北京的南山滑雪場。
六個人當中,最先來到南山滑雪場的是彭賽賽和一個外校的男生。那個高三的男生就是秦羽。他們兩人取得了最終的決賽權。
滑雪場的工作人員把滑雪的要領講完,又讓他們試練了幾分鐘,然後宣布比賽規則。比賽的終極目標是五百米以外的山下,那里有一只放置在雪地上的金隻果。誰最先搶到了金隻果,誰就奪取了冠軍的桂冠,並將獲得南山滑雪場提供的一張免費季度金卡。
比賽即將開始,站在二十米開外的秦羽朝對手彭賽賽揮了揮手,伸出兩個手指做了個V字型的手勢,這個小小的舉動,讓全身緊張的彭賽賽放松下來,她也笑著朝秦羽揮了揮手,並記住了他頭上的滑雪帽是大海的那種湛藍色。
比賽的槍聲響了,秦羽有意讓彭賽賽先滑出兩米,才不急不緩地撐起滑雪板,離開起跑點。
彭賽賽跌跌撞撞地滑在對手的前頭,中間雖然摔倒過兩次,但直到距金隻果只剩下不到一百米的時候,依然還保持著領先的地位。
離目標越來越近了,秦羽追了上來,兩個選手從夾角45度的不同方向同時向金隻果沖刺。
這一刻,彭賽賽忽然發現跟自己一樣從來沒滑過雪的秦羽竟像是個老運動員,重心放得低低的,滑得又快又穩,那樣子根本看不出是個初學乍練的新手。
彭賽賽本來就滑得搖搖晃晃,一分心,腳下突然失控,身子一歪,狠狠地摔在地上,借著慣性,從雪地上飛快地滾了出去。
秦羽正全神貫注的向金隻果奮進,冷不丁看見摔倒的彭賽賽向自己沖了過來,眼看就要和自己相撞。
容不得多想,秦羽身子一擰,來了個鷂子翻身,把自己摔向雪地的另一邊。就在秦羽倒地的一瞬間,彭賽賽從他的身旁擦肩而過。
好險哪!如果不是秦羽故意一躲一摔,貼著地面飛馳過來的彭賽賽一準撞在他的滑雪板上,說不定一張青春花季的臉,就要留下一條永久的,金隻果的印跡。
一場虛驚過後,賽場旁的觀眾都在心急地大喊,快呀,快呀!金隻果!金隻果!
秦羽先從雪地里爬起,沒有跑向金隻果,卻朝彭賽賽走來。
場外一片掌聲。
「你沒事吧?」秦羽走到彭賽賽面前,俯,關切地問。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楮就像雪地的冰花那麼晶瑩澄澈。
彭賽賽不好意思地搖頭,莞爾一笑。眼前那頂藍藍的滑雪帽,融成了一片無邊的大海。
那次比賽最終沒有產生冠軍。
電視屏幕上只剩下閃動的雪花和沙沙的噪音,彭賽賽已是淚流滿面。彭賽賽走到陽台上,外面是一片黑漆漆的暗夜。
和青春年華一起消逝的情海過客,你如今身在何方,有沒有成家,做什麼工作,活得快樂不快樂?沒有人回答彭賽賽,但她確信在五湖四海的山山水水間,一定常常有一個人在風里雨里彈著那把舊吉它,吟唱著美麗傷心的往事。精誠所至的巨大磁場效應,便穿雲破霧,把琴弦間的月光和花影,全都嵌入遠方女人的夢。
身到此間,彭賽賽才懂得「山盟雖在,錦書難托」的痛楚竟是這樣的長久,這樣的銘心刻骨,只怕今生今世都擺月兌不了。
お方登月深夜回來的時候,彭賽賽已經睡下,懷里摟著個枕頭一動不動。其實彭賽賽並沒有睡著,只是不想搭理方登月。直到听見背對背的方登月發出輕微的鼾聲,彭賽賽才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人也真怪,因為心回到了從前,情系于另一個男人,彭賽賽就能不在意方登月跟誰在一起,去做什麼了。
一個是情感的背叛,一個是行為的出軌,扯平了。于是,天涯海角的那個就更近了,同床異夢的這個就更遠了。
如果說花好月圓是對美好婚姻的希冀,那麼「雲破月來花弄影」的意境就是大多數現實婚姻的寫照——花影搖曳的迷蒙,薄雲遮月的恍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