ぇ緋聞卷土重來,彭賽賽有點麻木。
醫院任命三樓內科護士劉翠平為該病房新護士長。彭賽賽對此也有點麻木。
老護士長謝馨蘭已經辦完了退休手續,卻暫時沒有走,幫著新護士長劉翠平熟悉工作。這天正巧有一個七八百人的合同單位要集體體檢,為期兩天,醫務科讓三樓病房派一個護士量血壓。謝馨蘭跟新護士長劉翠平說︰「讓彭賽賽去吧,出去兩天,她的心情會好一點。」劉翠平同意了。
集體體檢的活兒比病房的工作忙多了,但彭賽賽還是從心里感激新老二位護士長。能暫時離開那塊是非之地,哪怕只有一兩小時也好。
體檢不到下午四點就結束了,一般這種在外邊體檢的時候都會下班早一點。彭賽賽坐上公共汽車,回母親的四合院。
從小到大,彭賽賽和母親的關系並不融洽,尤其在母親拆散她和秦羽婚事之後,彭賽賽一直對母親不能原諒,可隨著年齡增長,自己也成家立業了,才懂得了母親一生的艱辛。尤其父親去世之後,彭賽賽和母親一起感受著此生都抹不去的失去親人的悲痛,那根親情的鏈條就變得更加結實了起來。
彭賽賽的母親是個精明強干的女人,是唱著《大海航行靠舵手》長起來的那一代知青,深知掌舵和指引方向的重要,所以不但一絲不苟地把握著自己的人生,還毫不懈怠地要為女兒領駕護航。
彭賽賽從小就跟母親擰來擰去,結果大多還是母親以大比分優勢取勝。母親常常自以為對女兒指導有方,但在女兒眼里,母親充其量不過是個三流的蹩腳導演,所謂得意之作就是蠻橫地打碎女兒手中的水晶瓶,然後硬塞給她一個土陶碗。
盡管這樣,一遇七災八難,彭賽賽最先想到的還是母親,她從來沒像別的孩子那樣,動不動就扎進母親懷里撒嬌,但現在人已三十了,卻反倒受了委屈就要回到母親身邊去,這才懂得什麼叫血濃于水。
え彭賽賽回到四合院的時候天還亮著,太陽還在西邊的天上掛著,透過院里大棗樹的丫杈,血紅血紅的,又圓又大。
母親在柳嬸家,柳嬸家那間小屋里擠滿了人,都是左鄰右舍的大叔大嬸,眾人正在追問一個十八九歲的鄉下姑娘︰「你是誰?你是怎麼認識楊桂香的?」
鄉下姑娘有點驚恐地說︰「一塊賣菜,就是一塊賣菜呀,俺只管替她送錢,別的俺不知道!」
桌子上擺著一個打開的報紙包,里面有一迭髒兮兮的人民幣,大約有三四千。
「這錢是怎麼回事?楊桂香為什麼讓你送來?她人呢?她去了哪兒?」
鄉下姑娘結結巴巴地說︰「她啥也沒說,就說讓步把錢送到這兒來,告訴你們說她不回來了,她是跟一個賣菜的大叔走了,是坐大卡車走的。別的俺什麼都不知道。我走了。」
那女孩說完,急急慌慌地跑了。
柳四搏咬著牙,臉脹得通紅,眼珠子幾乎快要瞪了出來,他發狠地攥起那迭錢,出了幾口粗氣,又放回了桌上。
柳叔猛地拍著桌子站了起來,悲恨交集地感嘆說︰「家門不幸,出了這麼個不要臉的蕩婦!」
蛋蛋嚇哭了,一臉的鼻涕眼淚,柳嬸把蛋蛋摟在懷里,對柳叔說︰「你就少說兩句吧,別嚇著孩子。」說著已經泣不成聲。
楊桂香跟人跑了,私奔了!好好的一個家就這麼散了。
眾人都覺得蹊蹺,其實冰凍三尺已非一日之寒。
柳四搏的腳受傷之後不久就下了崗,廠里進口了最先進的屠宰流水線,生產力提高了,用不了那麼多工人。偏偏這個時候,柳叔又查出了晚期肝硬變,雖然有公費醫療,但自己得付百分之二十的醫療費,還有不少藥是自費藥。一個剛剛能勉強維持生計的家庭,突然要額外承擔這麼大的一筆醫療費,實在是難哪!要治病就意味著全家人每月十天別吃飯。
老百姓愛說「霜打無根草」這句話,是因為他們常常遇到這樣的困境,一遇上這樣的困境又多半呼天天不應,呼地地不語。
日子過得艱難,一向任勞任怨的四搏媳婦楊桂香也忽然變了一個人,每天不是吵吵鬧鬧地發邪火,就是瘋了似的摔鍋砸碗。口口聲聲說她自己虧了,嫁了個五尺高的男人,卻還得靠女人養著。
柳四搏開始還忍著,女人卻一天天戰爭升級,直到有一天楊桂香冷著臉宣稱,分家!不然就離婚!
柳叔明白了兒媳的心思,對四搏說︰「分就分吧,我和你媽不能再拖累你們了。」
柳四搏哭了。
柳叔說︰「大老爺們哭什麼呀?天下沒有過不去的坎兒。只要你們能好好過日子,甭管你媽和我。」
楊桂香有點得意地說︰「咱們老爺子倒爸真是個明白人,可也是呀!總不能讓我一個女人養活你們這麼一大家子人。」
柳四搏忍無可忍,站起來扇了楊桂香一個大耳聒子。楊桂花「哇」地一聲,哭著跑了。
柳叔連連搖頭說︰「哎,就別窮吵惡斗了,還是分了吧,分了家消停。」
四搏哭了說︰「這家不能分!你從小就給我講那個木碗的故事,我可不想讓蛋蛋給我做木碗。」
木碗的故事流傳得很廣,是說一個老女乃女乃很不幸,兒女不孝敬,每天讓她一個人在廚房吃飯,還給她用一只破木碗。後來小孫子也刻了一只木碗對父親說,這只碗是給你做的,等你老了的時候吃飯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