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賽賽幾乎把所有人都想了一遍,卻惟獨沒想秦羽。
恍惚間又做起有關小白鼠的夢,那些小白鼠被關在密封的玻璃容器中,左突右撞,筋疲力盡,終于窒息而死。
接著,她看見自己臉色蒼白,緊閉著雙眼,躺在一張病床上,已經停止了呼吸,護士正要往她的身上蓋上白單。母親撲在了她的身上死活不肯松手,任眾人強拉硬拽也拉不走,母親一臉的倉皇和絕望,無淚的雙眼空空洞洞,讓人看了,比嚎啕大哭更讓人心碎……
彭賽賽驚叫了一聲翻身坐起,咚地一聲,頭撞上了車頂。
車廂里的人被驚醒,紛紛詢問「出了什麼事?」
還有人找來了列車員,關切地問彭賽賽是不是生了病。
彭賽賽流出了眼淚,訥訥地對大家說︰「對不起,我做了一個噩夢。」
天不亮的時候,火車在一個不知名的小站停了下來,彭賽賽提著自己那個癟癟的手提包下了車,像逃離鬼窟般地奔出了站台。
ぎ彭賽賽的出走讓方登月的良心受到最大譴責。雖然這半年之中他和彭賽賽鬧得昏天黑地,雞飛狗跳,但就他的本意,絕沒有想過要把彭賽賽擠上絕路。如果彭賽賽真的死了,他將一生一世無法擺月兌這份內心的陰暗和恐懼。
余立兒同樣感到不安,她後悔和彭賽賽說了太多的真話,她覺得彭賽賽的死因里,一定有一條是因為她和小粵的出現。
余立兒最終沒有向方登月說出小粵是方登月的兒子。她帶著三分歉疚和七分失望決定返回廣西老家,方登月沒有挽留。
方登月把她們母子送到車站,在候車大廳里等候檢票的時候,方登月把一個厚厚的信封交到余立兒的手里,信封里裝了三萬塊錢。
「我們的日子過得不富裕,但還說得過去,這錢我不要。」余立兒說。
「這錢是給孩子的,得讓小粵上學,得讓他從那個小地方走出來,不然,一輩子就毀了。」
余立兒一下子就哽住了。
來北京的這些日子里,方登月雖然一直客客氣氣,也算體貼周到,但卻從沒和余立兒有過一絲情人般的親熱,余立兒身體病衰到這個樣子,沒祈盼過和方登月重溫鴛夢,但方登月的冷漠和客套讓余立兒明白,他們之間的舊情緣已經全然斬斷了。所有的從前都變成了一道傷愈後的瘢痕,沒有知覺,沒有溫度,只剩下了難看。
「放心,小粵的生活費和你的醫療費我會按月寄來。」
余立兒遏制著就要涌出來的淚,強笑著說了聲「謝謝。」突然兩道暗紅的鼻血流了下來,染紅了白色襯衫的衣襟。余立兒晃了兩晃,身子一歪,摔倒在旁邊坐著的旅客身上。
小粵兒「哇」的一聲大哭,周圍的人們圍攏了過來,接著,候車廳里一片混亂。
不一會兒,列車員幫忙叫來急救車,余立兒被抬出候車大廳的時候,方登月的手機響了,電話里響起了張雪一氣急敗壞的聲音︰「喂,死到哪兒去了?已經讓人家香港老板等了你二十分鐘了,怎麼回事……」
方登月這才想起今天約好和香港老板洽談進口日本紡織流水線的事。分身無術的方登月絞盡腦汁想了幾分鐘,馬上給鐵皮煙盒撥通了請求緊急支援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