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後,綠溪攜著碧釵推開門走了進來。
善扇用余光掃了她們一眼然後又恢復成原先的樣子,一動不動,宛如一個死人一般的躺在床榻上。碧釵和綠溪面面相覷無奈的走到她身邊,碧釵柔柔的說道「善扇姐姐,今天天氣可好了,我們扶你出去走走吧。」她默不作聲。「夫人,成天呆在屋子內都快悶壞了吧?少爺交代了今天可以帶你出去走走的。」
少爺麼?
心尖上瞧瞧劃過了三個字,劃過一道白影。
也罷。
她緩緩睜開雙眼,綠溪瞧見她的確是妥協了便給碧釵使了個眼色兩人一人替她掀開被子一人拿大氅為她披上,直到她身子軟軟的站起,然後借著碧釵綠溪的手一步一步的往門外挪去。
真好,暖暖的陽光灑在三人的身上。
情之一字,如冰上燃火,火烈則冰融,冰融則火滅。
腦海中又回蕩起這句話,本想著是句勸解自己的話,勸解自己不能付出太多,後來想想,情之一字必是兩人相愛才談得上,自己不過是個被利用的棋子卻還不自量力的單相思罷了,怎談得上情之一字,又怎談得上火烈則冰融,冰融則火滅。
不習慣于平時活潑開朗的人忽然間沉默不語,碧釵只好一邊走一邊和善扇開玩笑,諸如樹上的小鳥啊都在叫著吵著等鳥媽媽回來喂食啊,昨天有個小丫鬟因為下過雨路滑在這里送東西的時候摔了一跤摔了個狗啃泥呢!說罷還很應景的笑起來,但善扇依舊是一張平靜木訥的臉,讓碧釵和綠溪瞬時有些無措。
繞過後院,就是綠影河了。
綠影河旁有一座流蘇亭。
曾幾何時,流蘇亭內有一對新人和皇帝皇後談笑風生。
善扇松開被扶著的手,眼神直直的盯著流蘇亭緩步向著亭子走去。「善扇姐姐,小心些」碧釵被松開手又急忙上前扶住她,卻被她輕輕甩開。「你們下去,我要靜一靜。」她清淡的吐出兩個字,就像問你今天吃了沒一樣。
「不行夫人,我們必須跟著你!」綠溪堅決的搖搖頭。
她也怕萬一她一想不開投湖怎麼辦?
「我說,讓你們下去,我不會輕聲的。」她一邊甩開綠溪要去扶她的手,一邊斬釘截鐵的說道。碧釵還要追上去,卻被綠溪拉住,「算了,讓夫人靜一靜也好,我們就在這看著了。」碧釵眨了眨大眼,看著善扇病弱的背影,撓了撓腦袋「綠溪姐姐我不懂,為什麼善扇姐姐那麼喜歡少爺,還是會那麼難過啊?」綠溪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和碧釵一同看向廳內佇立的人「情愛這事,誰說的準呢?無非就是情之一字最難解情之一字,冷暖自知情之一字,奈之何如情之一字,黯然傷神情之一字,一放難收。」「哇綠溪姐姐你真厲害啊,懂這麼多!」碧釵滿眼星星,崇拜的看著她。「小笨蛋你還小,等你長大了你就知道了。」
手指劃過冰涼的石桌,幾日未來,桌上竟莫名多出了幾道深深的劍痕還有一股濃烈的酒味。那日她像個小姑娘一樣扭扭捏捏的將編好的兩只小鳥送給柟翎和帝欒,然後笨拙的說著祝福他們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但柟翎卻哈哈大笑,還被易蒼淮掐著臉說,她是不是搞錯了,今日成婚的人是他們不是皇帝和皇後。帝欒還在一邊應和著說,要祝他們這對新人白頭偕老永結同心,早生…。貴子。
想到這兒,實現不由得朦朧了幾分,在這麼觸景傷情下去,自己可就真的受不了自己了。于是提步走出亭子,向著亭前的小路走去。
遠遠的,依稀听到有女子輕笑的聲音,而且听聲音就知道不止一個。
有女子身上胭脂的香味兒飄來,還有酒味。
「哎呀易堡主您從不來我們百花樓原來是喜歡叫人招我們上門來服侍您啊」「堡主我叫鶯鶯,您要是贖了我,我一定跟著您,伺候好您…」「哎呀堡主,您這麼英俊瀟灑,多納幾房妻室也不會有人說道的。要不您把我們姐妹全都贖走吧。我們啊跟著您一輩子…」
枝蔓環繞的閣樓前,玉白的紗幔後,一個男人坐在美人榻上,左擁右抱,喝著別人喂來的酒水,吃著被人剝好皮的葡萄,十分香艷。善扇難以置信的看著隔著紗幔被懷中美人逗得輕笑的易蒼淮。袖中的手竟忍不住的發抖。
「來來來,堡主,您嘗嘗這梨,可甜了呢!」一個身著暴露身上的薄紗滑落至胸前的女子將切成小塊的梨遞到他的嘴邊。他臉上掛著一抹溫柔的微笑輕輕咬過然後又喝下一杯酒。
雙手握成拳,善扇緊盯著樓內歡笑的一群人,然後雙腳癱軟的後退了幾步驀地拂袖離去。
不知是不是心到痛處,再也哭不出來。
她只覺得雙眼干澀。
看來,他毫不在乎身邊的女人是誰,叫什麼名字,性格怎樣有什麼特色,只要,她是個女人。
她一直這麼想著,直到平靜的回到了屏天樓,一改往常什麼都不吃什麼都不喝的性子,讓廚房送來了很多飯食,就連早上放在桌上已經冷了的藥湯她都熱都不用熱一下的一口全喝了進去,就算苦的眉頭都皺了起來也只是將一大碗白米飯咽下肚。
這才想起前幾天不喝藥不吃東西到底是做給誰看啊?做給他看嗎?反正他從未愛過,他也不會心疼。
那這麼矯情下去有什麼意義?!
在她心中或許就和那些百花樓的女人一樣都是冠著一個‘女人’的名字!除了蘇綰梨他還有什麼好在乎的!婚事已經推月兌,言繁雪也沒有找上門來,自己被利用完了要絕食不吃藥要死正合他心意!,她安善扇就偏要活著,就偏要好好的活著!
「善扇…姐姐」碧釵在一旁膛目結舌的看著眼前這個發絲凌亂一手拿著雞腿一手拿著蹄大吃特吃的人,嚇得不輕。
這怎麼。前幾天還不吃不喝的人今個兒竟然這麼主動的喝藥吃飯,而且喝藥一喝就把前幾天的份兒給喝了,一吃就要了這麼大桌飯菜。「夫人,別吃的這麼急,來喝口茶!」綠溪不知是喜是憂的忐忑的倒了一杯茶地給她,善扇用油的發亮的手接過然後如喝酒般的一杯茶水喝進肚。綠溪驚訝的再將空了的杯子接過來干愣著。
「還要一杯!」善扇趁嘴里還空閑時說道然後用手背擦了擦嘴,用湯勺舀了一大碗湯一股不把這桌飯菜吃完不罷休的氣勢。
那日,由于東西吃得太多,又吃的太雜,她吐了幾回,在人人都忍不住猜想她是不是懷孕時,她開始拉肚子…。
從那日之後,她蒼白的臉開始恢復血色,也幾乎胖了一圈,趕去伺候她的丫鬟也只有綠溪和碧釵了。為什麼?因為屏天樓時不時會傳出「妹妹你大膽的往前走啊!」「我家住在黃土高坡哦哦~」「一條大河~啊哦波那個浪啊寬,風吹呀稻花那個香啊兩岸啊啊啊啊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