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偉的山,蒼郁的樹,苔染的石壁,滴水的竹林,倒映在灰綠的江水中,似山水墨畫般大氣美麗。
月晴被惡夢驚醒後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這如畫般的山河風光。
在微風的輕拂下,水面泛起了魚鱗似的波汶,是那樣的溫柔,那樣的恬靜!
這是那?月晴有點迷茫。
「姑娘,你醒了?」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響起。
月晴終于完全清醒了過來,輕輕地坐起來,才發覺自己手掌和手臂上的傷都已被包扎好,也不感覺到痛。
環視了一下四周,原來她是躺在一條木筏上,身下壓著一床綿被,身上還蓋著一條被子,正在江上漂著呢!
而木筏的另一頭,搭著一個簡陋的小草棚,一位身穿棕色長袍的老者就坐在棚邊,雖像古稀歲數仍朱顏鶴發,正和藹地對著月晴微笑。
月晴對于這位老人家第一感覺就是他年輕的時候一定是長的很英俊的男人。
「老爺爺,是您救了我吧?謝謝您的救命之恩,月晴沒齒難忘,謝謝!」月晴掙扎著想起身表示感謝。
如果真的是穿越,那是不是平時說話就要文縐縐的?
「別起來,手上的傷不宜亂動。」老者出聲阻止月晴的動作,聲音平靜︰「躺著吧,救你也是天意,不需記掛于心。」
月晴仍扎掙著坐了起來,心中多少有點激動,她以為這次是必死無疑,可誰知一睜眼,還活著,但,仍在這個不知名的世界,如果能一睜眼就回到現實,那該多好!
「老爺爺,我是從外地來的,請問這是什麼地方?」經過思量,月晴還是決定問清楚,沒死總還是有希望可以回去的。
「既然姑娘喊我一聲爺爺,那老夫也就請姑娘如實回答,姑娘是那一王族的佛奴呢?」老者坐著不動,目光慈祥。
「…」奴?美目瞬間睜大。
奴隸?奴婢?奴才?月晴心中剎那響起警報,下意識地模了模自己的頭發,果然,頭上包著的布沒有了,難道這一頭染色的短發在這個世界是奴才的標志?不會吧?!
「孩子,別怕。」老者顯然將月晴眼中的無奈當成了害怕,以為她不回答是默認了,心中嘆息︰「孩子,別怕,老夫不會傷害你的,好好養傷。」
月晴低著頭盯著自己手上的白布沒有出聲。
老者也不再詢問,由任河水緩緩地將木箋順流而下!
這江河名叫荊江,老者的家就在這江河邊上,是很簡易的草棚,搭在幾棵大樹下,用來休息的地方,讓月晴不至于露宿野外,而月晴在這養傷的幾天,老者晚上就睡在木箋上。
老者的名字叫瀝沋,月晴則親切的喊他沋爺爺,瀝沋也不再叫月晴為姑娘,改口叫她丫頭。
听著這名字,月晴總有種奴婢的感覺。
雖然瀝沋不再提佛奴這兩個字,但月晴總是覺得這個詞很詭異,然而她也聰明地沒有問這個詞的意思,有個身份可以掩飾她的來歷,總比沒有的好。
從瀝沋的口中得知,此刻月晴身處的地方名為風東原,風東原內有幾個王國,月晴完全沒有听到過幾個王國的名字。
雖然她在腦中回放她所學的中國歷史,但好像都沒有這些個國家的名字,所以完全不知道她身處歷史上那一個朝代,但她卻記住了風東原內第一大國風希國的名字,只因為風希國里有一個叫鬼半仙的男人,他可算出人的三生三世前生將來,瀝沋問月晴要不要去問問鬼半仙,看是否能指引她尋到回家的路。
「要去要去!」月晴激動地歡呼,身上穿著男子的衣衫明顯是大了不止一號。
這個地方什麼都沒有,沒有電腦沒有電話沒有電視,甚至于連電也沒有,就這幾天已經讓她快瘋了,再呆下去,會要了她這條小命,還是現代好,真的是現代好!
瀝沋微笑地看著月晴高興的手舞足蹈的樣子,心中不由地想起自己的兒孫,拋下他們已經五十年了,他們一定很怨恨自己吧?
「沋爺爺?」月晴見瀝沋眼神恍惚面容黯然,似充滿了哀傷。
「去風希國國都要很遠的路程,你一個姑娘家,不安全。」瀝沋看著月晴,哀傷瞬間消失,快的讓月晴誤以為剛才看錯了眼。
「沋爺爺不去嗎?」
「我…不會離開荊江!」瀝沋抬頭凝視著前方,似在看江水,又像在看山林,可他的眼中,卻沒有影印出任何的影像,稍傾回頭︰「丫頭,這回家的路或許會九死一生充滿危險,你還要去嗎?」
「回,那是我的家,我想回家,那怕危險重重,亦不後退!」月晴用的是回字,回家的回,那是她的家,她的父母親人,這條回家的路,只要不死,絕不後退!
瀝沋注視著月晴眼中的堅決,心中百感交集︰「丫頭,你想你的家人了嗎?」
「想,但我更怕我的家人因為我不見了會傷心!」月晴越講越小聲。
她在新加坡讀到了高中,在美國跳級考研究生攻雙博,最後留校任導師,她的名氣早已月兌離了那天才兒童的光環,升級成為了響譽全球的天才少女。
在異國他鄉留學的時候,雖然離的遠,但最起碼自己清楚該如何回家,可是在這個地方,這個叫風東原的地方,她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迷路了!
如果媽媽知道她女兒會有今天的穿越,會不會後悔當初送自己出國?會不會讓自己留在她身邊,那怕舍棄這天才的榮譽,也要將自己留在她的身邊。
一陣沉默,氣氛突然顯得很沉重。
「丫頭,來。」瀝沋示意月晴來到江邊,倆人席地而坐。
「丫頭,沋爺爺給你講個故事。」瀝沋凝望著緩緩流動的江水,面容平靜︰「在五十年前,有個少年在這江邊落難,被江邊打漁女所救,少年傷好後倆人日久生情,于是少年決定回家向父母請求娶那漁女為妻,離開時漁女說在江邊等他回來。可誰曾想那少年父母已為他說了親,並將少年關在家里與那說了親的女子成親,少年抵死不從,他母親卻以死相挾。」
月晴靜靜地听著,感覺到瀝沋的聲音有些起伏不定。
「少年的母親向他下跪,求他在家五年,五年過後,允許他娶漁女為妾室,少年跪在生他養他的母親面前痛苦流涕。五年過後,少年馬不停蹄地趕到江邊,當少年延著江邊尋找他心愛的女子時,以為從此以後他們可以在一起,卻沒想到…」瀝沋停了一下,月晴這次清楚地從他眼中看到了哀傷和痛苦︰「他看到了浮在江上的漁女。」
「怎麼會這樣?」月晴驚呼。
「只差一個時辰,她在一個時辰之前投入了江中。」瀝沋被月晴的驚呼驚醒,聲音回復了平靜,神色如常。
「唉!」月晴沒有說話,只輕輕地嘆氣,五十年前的事情,已經沒有了安慰的必要。
她嘆息不為生命的可貴,只為愛的無情!
「丫頭,你覺得那漁女會怪那少年嗎?」瀝沋突然問月晴,目不轉楮地看著她。
「不怪,」月晴平視眼前眼神中充滿莫名希翼的老者,輕輕說出未說完的話︰「是恨!」
瀝沋放在膝上的雙手突然緊緊地握緊,再松開,再握緊,如此反復幾次,指關發白已發白︰「原來她是恨!」
「是恨,她的恨,別說是五十年前,那怕是五百年後,也還在,」月晴輕語︰「帶著恨選擇溺亡,她只是不想忘記她所愛的那少年而已,有多少恨就有多少愛。」
恨的反義詞是愛,不愛又怎麼會恨,只是,那怕活著的那個人有再多的悔又有什麼用,人死了,愛也就消失了,恨,也就不復存在了!
「五百年後…」瀝沋喃喃自語。
輕風拂著江面,泛起點點閃亮,晚霞映紅了整條江面。
荊江邊上,月晴看著手上的傷痕,驚訝這個時代竟有如此利害的醫術,短短數天竟醫好了那麼重的傷口。
只見潔白柔女敕的手臂上有一個淺粉色的紅痕,雖然可以看出是傷痕,但卻並不顯的難看。
「沋爺爺,好利害的醫術。」月晴將衣袖放下。
眼底有疑惑閃過,自從來到這個地方之後,月晴總覺得自己的身體產生了變化,尤其手臂受傷的這段時間,體內的異樣更加清晰,只是不知道這異樣的感覺因何而來,也找不到導致身體產生怪異的原因!
「姑娘家以後要注意不要受傷,留下難看的傷口可不好。」瀝沋見月晴低頭不語,以為她在意手臂上的傷痕。
「是,爺爺!」月晴甩甩頭,暫時不理會心中的疑惑,竟來之則安之,多想無益!
「這是我的信物,你找到鬼半仙交給他既可。」瀝沋自身上取下一塊玉佩遞給月晴。
月晴接過玉佩,手感光滑似有溫潤感。玉佩很小塊,黑如純漆的墨玉與月晴肌膚勝雪的縴指成強烈的對比,雕刻的形狀似龍似蛟在翻起的浪花中栩栩如生。
月晴瞪大眼楮,第一反應就覺得一定很值錢,這可是古董,千真萬確很古董!
「這一定很貴吧?」月晴抬頭,雙眼閃閃發光。
雖然她不缺錢,甚至可以說她很有錢,但沒有人會因為錢多而討厭錢的。而關于古董,月晴卻接觸的很少,難得一見的真古董,上心總是難免的。
「呵呵,不值錢。」瀝沋輕笑,家傳玉佩,其中所掩藏的價值已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
「謝謝沋爺爺。」月晴對玉佩愛不措手,心中猜想著如果將這玉佩帶回現代一定是頂級的古董玉器!
說話間,瀝沋從草棚內取出一個小包袱和一錢袋遞給月晴,說道︰「這里有些藥物和些干糧,還有幾件男子的衣服,你一個姑娘家出門在外,妝成男子比較合適,還有一些銀錢,作為路上的盤纏,此去路途遙遠,丫頭可一定不能掉以輕心,知道嗎?」
「沋爺爺,謝謝你!」月晴將包袱緊緊抱住,聲音硬咽,想她莫名穿越到這里,不知是福是禍,但能遇到這麼一個善良的老人,就已經是福!
瀝沋看著眼前的少女,臉上露出深意的微笑,輕輕地對著月晴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