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注定要後悔? Chapter8

作者 ︰

楚端的影子在景寧心里同樣甩都甩不掉,她只好藏匿到最近的熱鬧里去。鑽進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群,她才發現自己誤打誤撞地來到了蒙古式摔跤的場地。周遭喧囂的游客用天南海北的口音鼓勁兒喝彩。景寧努力地適應著氣氛,往場地中心的熱鬧湊去。

場上是幾對摔跤手在過招,穿著打了銅釘的牛皮坎肩,脖子上系著的五色彩帶隨著摔跤時的過招和跳躍在清風中飛揚,映襯得黑紅臉膛的漢子英氣勃勃。

表演已經進入了尾聲,人群稀稀拉拉的,眼看要散開,忽然爆棚的歡呼聲從東南角傳來,依稀听見是有游客下場要挑戰。這可是新鮮好看的熱鬧,獵奇的人群聚得更密集,圍成的圈不斷縮小。場地中央的空地上,有摔跤手給挑戰者詳細說著規則和動作要領,挑戰者一身都市休閑衣服,套上質地厚重的牛皮坎肩,搭配很是怪異。

景寧不敢置信地再次定楮看去,挑戰者居然是武勻,沒想到真在這里遇到了。武勻一副要大顯身手的樣子,似乎很專業地在活動手腳看場地。他把眼鏡摘下來,想放在草地邊上,立刻有好幾位女孩子跑過去幫他接了。

景寧忍不住想笑。他就算摘了眼鏡斯文依舊,沒想到書生氣質的人竟然會做出這樣瘋狂的舉動,近千人的游客中唯有他一個人下場。武勻儼然成了團隊的英雄。他的親友團聲勢浩大,比賽還沒開始,加油聲已然不亞于一場排球賽的拉拉隊了。聲音尖細的美女助威團更是挑起了拉拉隊的大梁,「武勻加油!武勻必勝!」

幾位包著頭巾的蒙古族大媽在景寧旁邊站著,她們也很少見到武勻這種「不自量力」的游客,笑著說著︰「年輕人,有活力。」

景寧不忍想象武勻被摔倒的模樣,但除了這種結局她想不到其他可能……

一聲哨響,比賽開始,一個業余一個專業的兩人扭扯在一起,勝負其實毫無懸念。眾人沒想到的是,兩人居然能進入僵持狀態。武勻被拉扯幾下後險些摔倒,竟然就此掌握了要領,雖然力量技巧不濟,但是斗志頑強。專業的摔跤手一時沒有很好的辦法,也不敢再輕敵。兩人貓著腰頂著肩,都死死拽住對方肩上的坎肩,盡量地站穩。

景寧一邊看比賽一邊攝像,忙得兩頭無法兼顧。只是一個抬眼的瞬間,還沒看清怎麼回事,站著的武勻已經被利落地放倒在草地上。人群里惋惜聲連成片,但瞬間後掌聲雷動。勝利的摔跤手憨笑著,用力地對躺在草地上的挑戰者豎起一個大拇指,然後彎腰向他伸出手。落敗者顯然沒被當成真正對手狠摔,但也吃不消地咧著嘴,拽住對手的胳膊站了起來,扶著腰緩緩歸隊。他的拉拉隊則用歡迎英雄的熱情迎接這位失敗者,紛紛叫著︰「武勻!好樣的!威風!」

這下開了頭,陸陸續續有年輕游客下場挑戰,夕陽下的草原沸騰了。

景寧看得也生了豪氣,忘了時間,也忘了離開,冷不防被人從身後揪著出了人群,是格日勒,扯著她往大營跑,「好不容易找到你。快快,烤全羊上來了,都等你呢,你怎麼淨干遲到的事兒!」

進了大營,儀式已經開始了。中央空地的一張小桌上是烤好的全羊,全身焦黃,香飄滿屋,頭頂著紅色緞帶扎成的花。

蒙古族盛裝的男女用高亢莊重的聲音念誦著祝詞,隆重悠揚的馬頭琴聲隨著歌者嘹亮的長調婉轉遼闊。純正的蒙古語沒人听得懂,古老神秘的語言莊嚴厚重,每個人都像置身于遠古的儀式中,心中懷了敬畏。

景寧還沒完全回神,就被格日勒推到小桌邊,「王妃來了!」

毫無準備間,景寧脖子上被掛上了最尊貴的藍色哈達。再推辭不但顯得扭捏,而且會冷場,景寧于是坦然地接過銀盞酒碗。

「王爺?還缺個王爺?誰當王爺?」章博著急地站起來看男同學們,卻沒有一個人有下場的意思,因為擔心被捉弄。

「王妃」笑,「本王妃很可怕嗎?」

「我來!」應聲而起的居然是一貫最愛冷眼旁觀的楚端。

大家也都是一愣,隨即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景寧怔怔地看著他。楚端像是喝多了酒,頗有當仁不讓的氣勢,大步下場。

烤全羊的儀式淳樸簡單,「王爺」、「王妃」一人一刀共同在羊身上劃出一個十字。景寧和楚端接過銀盞酒碗,用無名指蘸酒彈酹,敬天敬地敬人之後正準備飲盡盞中酒,卻被主持人攔住,「王爺和王妃請共飲交杯酒。」

在所有人都愣怔的時候,章博扔掉筷子站起來猛烈鼓掌,「吼吼!交杯酒!」

加貝悔得直拍大腿,「早知道當王爺是喝交杯酒,這美事怎麼可能輪到楚端!」

喧嘩聲中景寧皺了眉,垂眼看著手中的酒,直到另一只酒盞被送到眼前。她抬眼看酒盞的主人,始終不明白楚端今天為何對她處處緊逼,一再試探交往的底線。

楚端若無其事地笑著,晶亮的眸子深不可測,但真摯無比——他很少有這樣意味明朗的笑容。楚端的手臂主動地彎過她的臂彎,真就是喝交杯酒的姿勢。像是在鼓勵,更像在邀約,他輕聲說︰「來……」

大國邊往嘴里丟菜,邊看熱鬧,「王妃,快!王爺等著呢!」

章博和四五位同學舉著相機或者拍照或者錄像,圍著兩人和那只焦香的羊轉著狂拍。

同學們此起彼伏地笑著喊︰「快喝快喝!」

酒歌聲聲是原汁原味的祝酒歌,馬頭琴的琴聲也變得熱烈歡騰,有賽馬場的飛揚和摔跤手的野性。景寧迷失在這氣氛里。但作祟的其實只是面前這個男人熱烈的目光,讓這碗酒似真似假,仿佛一場玩笑,又仿佛別具意味。

不管是什麼,被將軍的時候她只有迎戰。景寧閉了眼一口飲盡,貌似豪邁,其實是想速速解月兌。手臂不小心踫在了一起,異樣的酥麻。楚端一雙燦燦的星眸不離景寧,緩緩地飲盡銀盞里的酒。

儀式完成,服務人員把全羊切開分到各個桌子上。大家都忙著品嘗,「王爺」、「王妃」已經沒人再留意了。景寧這個「王妃」在「王爺」面前很是規矩自斂,一言不發地找了向門的座位坐下。楚端也歸席,遙遙地對著景寧的背影。與其他人不同,兩人頸上各有一條柔軟的藍色哈達。

這是可以暢飲的重逢和歡聚,更是可以肆意醉倒的大草原,于是歌正酣,酒正烈,開懷無忌醉到底。直到夜色深沉時,氈房外禮花綻放,歌舞聲聲,大家才想起還有篝火晚會,借著酒性一窩蜂地涌了出去,手牽了手繞著篝火圍成大圈轉著跳舞。景寧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和楚端手牽了手,應該是在分不清身邊人是誰的狂歡中吧,但牽在一起就再沒分開過。人太多,又都是趔趄的醉步,配合得實在不默契,挨挨擠擠,跳得極度混亂,圓形大圈最後七零八落,化整為零。楚端牽了景寧的手,溜溜達達到了小廣場邊的草地上。

夜幕下的草原除了幾簇燃旺的篝火,只剩無邊無際的黑暗,星光無法照亮的漆黑冷色廣袤深邃,令人敬畏也令人舒暢。

「在想什麼?」楚端問。

「想你。」景寧說。

楚端笑了,「想我什麼,你不是最想和我撇清關系的?」

景寧皺眉思索,「奇怪你怎麼和校花分手了。畢業那學期你為了她打架挨了處分,在全系大會上做公開檢討,多轟動啊。」

楚端無奈,「冤枉!我那是見義勇為被栽了爭風吃醋的名。不像你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名聲好,就算有男朋友,說出來也沒人信。我追了你四年都沒落著半個護花使者的身份,手都沒牽到,你的心怎麼能那麼硬呢?」

閑聊一般的談話中,兩人都在打著游擊,不是真刀明槍地你來我往,而是試探著、游斗著,更像盲人在模象︰說說象耳朵、象鼻子、象尾巴,偏就不說整只象是什麼樣的。

景寧撇嘴,「原來你那是追我啊,我還以為是想借錢呢。我怎麼就沒等到你表白?你為別人動拳頭倒是很舍得的。」

「表白?」楚端的語氣仿佛這樣的事情他從來懶得做似的,「那是男人追女人追到窮途末路的最後一招,用到的時候就是黔驢技窮了,十次有九次被拒。女人的心若是你的,不用男人求,彼此心領神會,是吧?」

莫非他當年對她也是這樣的意思,心知肚明地彼此喜歡,不需要說出來?難道自己是因為太執著于幾句話而錯過了他?

想到這一層,景寧心中一顫。但此時她還是要將「玩笑」繼續到底的,便不屑地哼一聲,「好狂。你是被美女們養刁了胃口,遲早有遭報應的時候。」

楚端一口氣嘆了良久,「已經被報應很久了。」

「該!」景寧冷笑,轉念又一想,說,「你也只是小小的遺憾吧,冷情人的懷念又會持續多久?十天?半個月?」

楚端看景寧,景寧卻只是看著遠處篝火旁嬉戲的人們。有的跳舞,有的拿著長長的電光花追逐嬉戲,有的湊在一起點孔明燈。

她又看到了武勻,正蹲在地上貓著腰挨個兒點孔明燈。燈不好點,武勻很仔細耐心,白T恤被通紅的火焰映成了橘紅色。雖然隔著距離,依稀還是能看到他的笑容,映襯著一旁火焰中心幽幽的藍色,輕緩溫和。景寧忽然很羨慕那清淡的笑容。

冉冉地,孔明燈陸續被放飛,升到夜空深處後,火光被濃稠的黑暗稀釋成點點猩紅,離地面的人群越來越遠,零星地飄蕩在漆黑中。

楚端也看向夜空里的火光,有感而發,「人就像這燈,不被點著升起就覺得沒意義。可是被點著以後,燈不斷膨脹,空氣越來越稀薄,到後來一切都失去了控制,向上升成了慣性和本能,想停都停不下來,也不敢停。」

這話引來景寧的調侃,「你在說什麼,你的事業?看來也是對名利這些東西既厭倦又放不下。不過你這話是有點小資的調調了,被S城的氣氛燻陶的?」

楚端答非所問,悠悠說︰「明天又要分離了。其實我經常去你在的那座城市——見客戶時在那兒轉機——每個月見兩次客戶,在那里轉機四次。小城很好,只是不知道你在,所以沒聯系過。」

分別之前說這樣的話,分明就是要留下了後患。景寧端詳著楚端,他在星空的映襯下清俊非凡,明明是清亮如星的眸子卻像泛起了霧,讓人迷失其間,看不清他的心。景寧強烈地意識到,她這是在縱容兩人間的曖昧,一時多了膽怯,加上對自己此時的表現極不滿意,景寧想離開了,「該睡了,我回氈房了。」

「小寧。」楚端忙去握她手腕,兩只手又連在了一起,恰是方才喝交杯酒的兩只手,「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

景寧回頭,已經冷靜,「是你喝多了還是我喝醉了?可我非常清醒。楚端,如果五年前你有一次能這樣牽著我的手,能清清楚楚地把剛才那句話說出來,我會不顧一切跟你走。哪怕找不到工作,哪怕你不愛我,哪怕最後被你嫌棄,我都認。可是現在,或者咱們說明天——明天一早又要散伙,你說這些,想讓我記住你什麼?」

「我不確定,」楚端的目光是同樣的不確定,他有些語無倫次,但他相信景寧能听懂,「你還是那麼冷淡克制,我跟著你不趕我,我離開你也不來找我。我對自己說景寧這個名字和加貝、章博是一樣的,可是不一樣,就是不一樣。昨晚你險些被車撞的時候我恨不得換自己站在你的位置上,你撞進我懷里的時候我的心在跳,跳得我承受不了。我控制不住地接近你,明知道這樣不應該,可是我沒辦法,尤其是你近在眼前……」

景寧搖頭,「都不是曾經的自己了,我也不應該再听你這些胡言亂語。不要再聯系了,以後這樣的聚會我也絕不會參加了。」

「小寧,小寧……」楚端的呼喚一聲低過一聲。

景寧生氣了,她的聲調拔高,質問一般,「還能怎麼樣?你會愛我嗎?過去你就沒有,現在你能嗎?我回去就要和別人結婚了,如果你現在能明明確確地說一句‘景寧你和我走吧’,我可以悔婚,可以辭職,可以不要一切退路地和你賭一場。你呢?你敢嗎?我敢的……」

話音陡地消失在燙熱的雙唇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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